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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珉铉】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馆)-4-(补档)

【珉铉】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馆) 4
[호현]호텔 캘리포니아

原作:국화/KUKHWA(菊花)

出处:뱀에게 피어싱 

翻译:海天月夜(해천월야)

授权书见第一章

Hotel California 全文目录:1 2 3 4 5 番外1 番外2 番外3 

继续补档,看不了上W/P。第五章开始可以接着看以前发的。

***

 

04

 

闷热的空气充满了奥迪的内部。钟铉的车被堵在在烈焰下拥挤的道路上的缓慢地开动着车轮。妈的,什么车这么多。基范神经质的声音触到了钟铉的右脸颊。真热。既没有风,也没有倾盆而下的雨。今天,真的很热。

 

不知下了第几天的大雨停了下来,夏天像是这才明白职责所在似的挥洒起了阳光。钟铉很不舒服。他讨厌这么炎热的夏天。就像十八岁时一样。热,还是热,因为太热太烫,连胸口在叽歪什么都感觉不到。

 

悸动的炽热,和夏日的炎热相混合,在那瞬间仿佛要被烧灼的那个夏天。

就像新派剧一样回放在眼前的,突然间消失掉的那个夏天,即使不愿,也在脑海中慢慢回忆起来。融化般挥洒下来的太阳光下,柏油路变得滚烫,地气因那股热气而慢慢升腾起来。热,好热。就像坐进了装满热水的浴缸一般,胸口变得烦闷了起来。俊昊,还没通畅么。钟铉的声音很是无力。是,大哥,好像这前面出了什么事故。钟铉听完俊昊的报告后拿出烟叼在了嘴里。车窗被放下。

 

神态自然地点上烟后他把用力吸进的烟雾从唇间吐出。甜香和冷香就那么传进了钟铉的鼻间。

 

有种踯躅在同一位置上的感觉。蜗牛般缓慢的移动随即令叛逆代替无聊沸腾了起来。嘀嘀,神经质地鸣起了车笛的俊昊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嗷!真是!”

 

在同一个地方停滞不前的车子离弥漫着钟铉缭绕的烟雾。呼——他的呼吸里渗进了烟雾。

 

车,仍在缓慢地前行。

 

“………”

“………”

 

吐着烟雾的钟铉的视线在某个瞬间固定在了一处。在地气升腾着的柏油路远处有巨大的旗帜在迎风飘扬。与此同时,巨大的抗议声也回荡在了耳边。什么啊,是示威?妈的,怪不得车无法前进。

 

基范把放下的车窗关了起来。俊昊,把空调开大点。车内再次环绕着冷空气。钟铉呆滞的视线仍然向着远处的示威队伍。车轮在缓慢的前进,而那示威现场也展现在了钟铉的眼前。

 

红色的旗帜,鲜明的字体,万众如一的声音,凄绝的高呼,呐喊。没有变化。即使时间流逝,理念和人类对这个世间的反抗仍然在千方百计地,艰难地延续下去。钟铉皱起了眉头。藏在胸口的对于哥哥的过去的绝望岩浆一般沸腾了起来。

 

“连国家都守护不了的元首怎能被称作民主主义国家的主席!

他应坦荡荡地反省,以自决主义的信念巩固这个国家!”

 

真是要笑死人了,基范的声音响起。钟铉的视线正向着他们。接二连三的喊声随即毒药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

 

 “妈的。”

 

突然打开车门的是钟铉。他细瘦的腿大踏步地挤过了人群向前走去。不知何时抵达示威现场的钟铉收起了穿在身上的丝质衬衫。

 

民主主义?可笑而幼稚。既然明白了这个世界是卑劣的,就应该自行爬出去。那就是世界。就算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努力逃脱,这世界就是如此。即使经过十年,即使江山改变也毫无变化。只有那些像自己哥哥一样的傻子们在不断地死去。

 

什么都不会变。

 

“都给我撤走!妈的!!这些全都不需要!”

 

他矫健的腿瞬间掌控了示威队讲台。抢过了参天的标示扔到地上的钟铉以杀气腾腾的眼挥动着木棍。

 

“别做傻事了,你们这些东西就算再怎么示威这个世界也不会变!

所以不要再做了啊,妈的!…”

 

钟铉呐喊般放开了声音。正在示威的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钟铉的身上。突然登场的小伙子以空虚的眼挥舞起了木棍,而他们又以呆滞的目光观察着钟铉。钟铉正在随意地挥舞着木棍。即使胳膊出现伤口,身体被汗水淋湿,他也没有停下挥动。

 

“我哥也这样过!就像你们!…以为这个世界会改变……可是…妈的…什么都不会变…听懂了么?所以拜托恢复正常吧……不想遭受凄惨死亡的话…现在就给我收手啊。妈的!!!!!!”

 

钟铉就像疯子一般发起了狂。

 

挥动着木棍,用皮鞋踩踏着示威旗帜。都不需要。什么都不会剩下。对这个世界的抱负?那是可笑而微不足道的。就算这样喊着,提高了音量,也只能迎接死亡。只会冤屈地死去。

 

“金钟铉!你这个疯子!!”

 

急忙停下车的基范和俊昊立即跑向了钟铉。挥动着木棍的他的脸和手上正在流出鲜血。

 

“俊昊快抓住这家伙的腿。”

 

傻愣在一边的俊昊抓住了钟铉的腿。抓住了细瘦的脚踝使了力,正在发狂的钟铉就那么倒了下来。

 

“放开!妈的!给我放开!”

 

“大哥你怎么了!!拜托,找回理性吧!”

 

“给我放开!!妈的!!都不需要!!我要全部杀掉!!我要全部杀掉啊!!”

 

“哎一古,大哥…”

 

那一瞬间。

基范的手狠辣地击向了钟铉的脸颊。

 

啪,

 

摩擦音很大。俊昊受惊的视线移到了基范的身上。

基范正在穿着粗气。疯了一般乱窜的钟铉的眼睛也变得大大的。

 

“直接去死,狗东西。”

 

基范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你这个疯子!你抽了么?非常,因为崔珉豪那小子还给得了精神失常?嗯?是吗?”

 

“………”

 

“妈的…金钟铉,你给我量好度。”

 

“………”

 

“就给我…哈,妈的,就给我摆脱出来吧。你还要活得像只井底之蛙到什么时候!”

 

“………”

 

“你哥已经死了!已经是结束的事了啊!”

 

“………”

 

“被关在你哥的影子里活着的事…已经可以了吧,嗯?拜托,寻找你自己的人生吧。拜托,为了你自己而活啊你这畜生…不是为了谁…不是为了崔珉豪…是为了你自己而努力活着啊…”

 

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到了为你自己而活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被束缚着生存?嗯?为什么要那么的,被束缚着活下去。为什么不能逃脱出来。有什么那么大条那么委屈,嗯?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小子。我现在已经看不下去你那勉强自己前进的样子了。真是又恶心又肮脏,又是发癫凄惨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妈的。基范说着用手背按压起了额头。脑袋膨胀到要爆的人不只是钟铉。在旁边观望的基范和俊昊比此更甚。待在一天内也要这样疯上数十次的钟铉身边不是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以孤独和悲伤的脸被负罪感压迫着度日的金钟铉身旁守候着他的就是基范。

 

也因此,想要救赎他的也是基范。

 

“妈的…发癫的家伙。真是,嗷…妈的。”

 

“……”

 

“就算按照你所想的活着…也没有人会怨恨你。”

 

“……”

 

“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会有人,怨恨你。”

 

俊昊以前有说过。‘无论大哥做出什么选择,我一直是大哥这边的。’基范的声音上面仿佛又叠加了俊昊的声音。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啊你这畜生。”

 

钟铉扑哧笑了处理啊。没有什么派别啊哥。什么都没有。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还有什么派别。

 

“…所以,活的简单点吧金钟铉。”

 

“……”

 

“拜托,不要再被束缚住。”

 

基范抚下了钟铉的发丝。

 

“活得简单点。”

 

活的简单一点,和乐融融的,你和我,俊昊还有泰民。

就这样逃亡后,嗯?活得简单点吧。忘掉所有的一切活的容易一点。

你这小子与其要活得跟疯子似的,拿干嘛还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这么折磨着旁人啊混蛋。

 

“无法逃离…”

 

钟铉那么开口。每当呼气时,他的肋骨都会快速地震动。

 

 

“虽然可以进入。”

 

“……”

 

“却无法出来。”

 

“……”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But you can neverleave.

 

噗,哈哈哈哈。

 

爆出笑容的钟铉像失常的人一般大笑起来。

 

有过为了抹去懦弱而挣扎的时间。十八岁的懦弱已被捆绑。想要挣开逃脱的那份柔弱的存在已被掩埋在了钟铉的胸口。事实上,直到那时也像什么事都没有般,把它藏进了怀胎的母亲子宫般的黑暗而无限的空间中。可是那份懦弱无论何时都能重新挣脱而出。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哥哥的影子便经常如此。一直在撕扯着钟铉的胸口。都是因为哥,哥你这个坏家伙。都是因为你。我从珉豪身边逃走也都是因为哥。虽然怨怼着喊过,缺什么都没有。变成粉末的哥哥应该已经变成了某个海域里的养分四处游走,而已经流逝的过去十四年也会像传记一般被整齐地记录在某个纸张上。决定不哭,决定变成不哭的存在,变成从最初就不知哭泣为何物而活到现在的人。所以才在硬是忍住泪水。

 

哈哈哈哈哈。

 

笑声变成了药。好像有那样过。在眼泪要掉下来的瞬间这么笑掉的话。

某一瞬间,铁块般的痛苦会被埋没在腺上激素之下。

 

 

"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无法离开。

 

所以

才被禁锢着。

 

 

 

 

 

-

 

正下着梅雨。一整天都在听着根本听不进去的讲课,怒火也在不知不觉间升了上来。以漫不经心的表情解着习题的珉豪戳了戳钟铉的腰。出去?不行,正在上课啊。没关系,就说去医务室好了。

 

珉豪微微笑着,将修长的手放在了钟铉的额头上。老师,钟铉在发高烧,我想送他去医务室。是么?那班长就带他过去吧。

 

 

钟铉被他的大手牵引着走出了教室门。果然,班长就是不同。钟铉这样想着,愣愣地踏出了脚步。因为雨下得很大,钟铉和珉豪被淋得浑身湿淋淋地跑出了运动场。把溅到泥水的运动鞋脱下抖了抖的珉豪抚摸了钟铉湿透的头发。去吃好吃的吧。他笑得美丽。钟铉点了点头。

 

「好吃吧?」

 

「嗯,好吃。」

 

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沾满了红色酱料的炒米糕条。期间,也喝下了珉豪用勺喂给他的鱼糕汤。两人吃得太急,连吃下去是什么味道都记不清了。真的好好吃,是吧?钟铉立即点了点头。珉豪修长的手,揉乱了他的头发。真可爱。

 

被雨浸湿的空气冷冷地袭来。连内部都湿透了的运动鞋在每次移动脚步时都会发出黏湿的声音。湿透了呢。珉豪说着抚摸了钟铉的脸。他坚硬的指尖触到脸颊时钟铉稍稍吓了一跳。没关系,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本以为马上就会停的雨仍在不停地下着。

 

冷清的空气,朦胧的雾气,直直倾泻的雨。珉豪紧握着钟铉的手。就像磁铁般紧贴在一起的双手仿佛从出生时就是一体般没有分开。走了很久的两人为了避雨而躲进了已拉下卷帘门的商店门口。

 

在散发着水味的地面上一直嘀嘀地滴落着规律的雨滴声,道路很是冷清。在行人不常走过的人行道上传来了嗒嗒嗒嗒的雨声。令人愉快的声音。在湿漉漉的地面贴上屁股坐了下来。珉豪用手擦了擦钟铉要坐的位置。没关系的,钟铉的声音很是羞涩。

 

「冷吧?」

 

珉豪小心翼翼地问,然后赶快观察期了钟铉的脸色。在湿透的发丝下,钟铉的睫毛在细细地颤抖着。虽然是大夏天,可这样淋着雨走动还是件很危险的事。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触上了钟铉的脸颊。像是在量体温般歪着头的他,弹了下钟铉红红的鼻尖。

 

「冷的话就说冷啊,傻瓜。」

 

「不冷。」

 

「在说谎呢,我们的钟铉。」

 

「真的啦…」

 

钟铉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个微笑就像雾气一般朦胧地弥漫在了珉豪的眼中。

就像钟铉从最初就活在他眼中一般刻印着。

 

「钟铉啊。」

 

「嗯?」

 

「你其实是我的初恋哦?」

 

「……真的?」

 

「嗯。」

 

珉豪微微一笑。钟铉满含惊讶的声音和雨声一起嗡嗡作响了起来。

 

「…胡,胡说。像你这种帅气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爱人都没有过?」

 

「是事实啊,真的。」

 

「…真的?」

 

「嗯。像现在这样爱到胸口悸动的,你是第一个。」

 

珉豪的诚实地回答。没有说谎的理由啊。珉豪说着牵起嘴角笑了。钟铉的脸颊在渐渐变红。而珉豪看着那可爱的样子又笑了出来。

 

 

「呜哇。我…心情非常好呢,珉豪。」

 

「为什么?」

 

「不是说男人的初恋会留在心里很久么。

即使那个人爱上别人,发生改变,也都会在记忆里铭刻……」

 

「……」

 

珉豪的调皮因子又冒出了头。珉豪以惋惜的语气结束对话后,钟铉的表情迅速的扭曲了起来。珉豪觉得那样的钟铉真的很神奇。因为感情都会在显露在脸上。

 

「不是啊啊…那些,都是谎言。」

 

「诶诶,那为什么会有这种俗话啊,因为是事实才会有的啊。」

 

「…不是啊。我和你…会一直一直…爱下去的啊。」

 

钟铉隐去了话尾。啊啊,那个明明是胡说…那种明明都是…俗话呢。

 

 

 

「噗。」

 

珉豪最终忍耐不住爆出了笑声。在他开始把额头抵在竖直的膝盖上狂笑后,钟铉皱起的表情才恢复了柔软。

 

「啊,金钟铉!太可爱了,我都要疯了!」

 

「……」

 

珉豪抬起头用双手捏上了钟铉的脸颊。嘿嘿,我们钟铉吓到了?他又调皮地问。

 

 

「你刚才是不是又耍着我玩?是吧?」

 

「噗,哈哈哈!你真的很好骗啊,真的。」

 

「……你坏,崔珉豪。」

 

钟铉做出了哭的表情。珉豪偶尔会这样耍着他玩。在班级里明明是个安静而稳重的班长,可只要和钟铉在一起就会变得这么顽皮。松开紧握的手的钟铉把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切—崔珉豪坏蛋。钟铉的脸颊变得通红。就像胡萝卜一样。

 

「不要做出那种表情啦,一点都不好看。」

 

「不好看也无所谓。你很坏,崔珉豪。」

 

「咦咦,我们钟铉闹别扭了呢。」

 

珉豪这才紧紧拥住了用双手捂住脸的钟铉。别这样啊,钟铉的声音在细细地颤抖。

 

 

「钟铉啊。」

 

他的声音太过甜蜜。

 

 

「那种俗话,我们能够打破的。

你和我,只要这样美美地爱下去就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那样…你也还是很坏。我,绝对不信那些…真的。」

 

「金钟铉,不用担心。你是白痴吗?天天被骗。真的可爱死了…」

 

甜蜜而,温暖。

 

 

把脸埋在了湿透了的珉豪的校服上。发红的脸瞬间降下了温。珉豪的声音像摇篮曲般传来。嗒哒嗒哒,规律的雨声。甜蜜的珉豪的声音。钟铉悄悄抬起了头。他的耳目鼻口近在眼前。俊美而,帅气的爱人的脸。

 

太阳一般灼热,夏日空气一般浑浊。珉豪的眼眸中满满的全是钟铉。黑而大的瞳孔里有着自己。钟铉想。想永远存在于那里面。这样想着,连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啊啊,真是白痴般的想法呢。这么说着,钟铉离开了珉豪。然后重新紧紧抓住了手。珉豪的手很暖和。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可能是淋了雨的关系吧。」

 

珉豪将钟铉的手举到了自己这边。呼—地吹了口气后,用自己的两只大手包住了他的手。抱歉,很冷吧?

 

 

「说了不冷了啊。」

 

「…下次不要再淋着雨走动了。知道了么?」

 

「切。也不想想是因为才淋浴的哟—」

 

「知道了,下次开始一定给你打上雨伞。绝对不能淋雨哦?」

 

因为自己不成熟的想法让钟铉淋了个透,珉豪做出了很内疚的脸。与此同时珉豪的目光隐约地闪了光。在雨里待着,会变得感性起来。珉豪望向了钟铉的脸。褐色的瞳孔瞥向了自己。噗,珉豪笑了出来。在偷看什么呢,珉豪用拳头轻轻地敲了下钟铉的脸。真可爱啊。

 

 

「啊,想到顺实姐姐的歌了…」

 

珉豪注视着落下的雨柱开口。

 

 

「顺实?」

 

「嗯,禹顺实。」

 

「…啊,丢失的雨伞?」

 

「你知道那个?」

 

「嗯,我哥喜欢。」

 

每次放学回家,哥哥一定会开着留声机学习。在吱吱作响的留声机喇叭里经常会流泻出禹顺实的丢失的雨伞,而哥经常会跟着哼唱起来。

 

唱给我听。珉豪这么一说,钟铉又红了脸。我不会唱歌啊…钟铉说着把头捶得低低。

 

 

「雾雨下得雪白的夜晚,把我引向你居住的小岛的那天起。」

 

下了雨。

我们幸福过的当时,是夏天。

 

 

你和我没有雨伞。

 

虽然淋了雨,浑身颤抖。

却没关系。

 

 

因为是十八。

 

因为相爱…

 

「虽然你成为了我唯一的雨伞,可现在走在雨中的我没有雨伞。」

 

这些过去的故事,

虽然对我来说只像个梦境。

 

 

希望能使用白纸描绘出的,

 

小小的爱情…

 

 

 

 

 

-

哒——哒—哒。哒。嗒嗒。就像雨声一样。顺着手流下落到地面的血珠在发出那样的怪声。绝望的声音。绝望,怨恨,记忆。嘟嘟,血流流过的地面正在被渐渐浸食着。仿佛正在剜出血肉呢。真的是,痛苦而难熬的时间。钟铉举起颤抖的手往嘴里叼了根烟。长而白的烟被咬在唇间颤抖着。嗒—发出柔弱声音火花随即点燃了钟铉的烟。呼——,很苦。很辣。你的存在就是苦而辣的,所以不能在嘴里含上太久。往肺部灌满了你后,又得重新吐出来。不能不那样做。因为要呼吸,因为喉咙会觉得窒息。

 

睁开柔嫩的眼,名为黑暗的恐怖形成波涛袭向了钟铉。担心,害怕,想要摆脱这里,想要逃离。那些微小的愿望填满了胸口。可是,却无法说出口。想要呐喊救救我的心堆得比山还高。想要逃脱而五内俱焚的过去的噩梦已经反复了十四年。即使为了逃脱而挣扎,可结局却仍是原点。

 

钟铉讥笑了出来。因为在黑暗中看到了破烂一般无比落魄而破败的自己的样子。该死的,该死的。把我变成这个境地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把我驱使向了破灭?嗯?请救救我。拜托,救救我。该死的,该死的。充满痛苦的喊声铭刻在心中。想要喊出的话语就那么在胸口里崩毁。始终保持沉默的钟铉用流着血的手将垂得长长的头发归到了后面。

 

嗒嗒。咬在唇间的烟不知何时烧得只剩下了烟嘴。钟铉的手指将烟嘴抽了出来。他的眼里映进了自己的手。长而瘦,丑陋得无法直视。是基范以前提过的手。明明指节漂亮的像女人的手,可却寒酸而丑陋。用那个拳头是要扇哪来的小鬼的巴掌吗。钟铉笑了。好好撑到至今的手令他欣慰而自豪。对于你这个狼狈的家伙,真的很抱歉。钟铉放进真心低语着。

 

给自己制造了这么绝望的情况的人是钟铉自身。却一直在愧疚一直在谢罪。

 

被丑恶包围的三十二岁向钟铉邀请着最后的挣扎。放弃,得到,克服,逃亡。挣扎,挣扎,他觉得去找回就是最后的挣扎。所以他毫无犹豫地去找了他。可是想的很简单的挣扎却随即挥发出阴森的气息折磨起了钟铉。三十了,因为已经是三十了。三十左右的话,三十二的话。是啊,没关系,这种程度的话。这么想过的自己真是可笑。在陷入真空状态般充斥着恐怖轰鸣的空间里,钟铉在绝望地呐喊。真是奇妙的感觉。在这充斥着痛苦的空间里独自战胜黑暗这种事情。

 

.

.

.

 

钟铉的房门被悄悄地推开。与此同时钟铉低垂的视线也在移动。

 

“哥!”

 

是泰民。与光芒一起充斥着视野的是泰民。没睡么?很晚了呢…钟铉迟缓地开口。泫然欲泣的泰民举起了钟铉的左手。血仍在不断流下。

 

“为什么要这样…在流血啊。”

 

随便扯下床单包扎起了钟铉的手。床单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痛苦馈赠的代价是甜美的。会让自己有一瞬间忘记自己的罪,偶尔还能像现在这样诱发他人的同情。可是这个即象征着罪。钟铉抓住了泰民的小手。钟铉握住了因正在不断长大而结实的手后抬起了头。缓慢地睁开了半阖的眼睑。可以看见泰民漆黑的眼瞳。

 

 

“泰民啊。”

 

“是。”

 

钟铉举起在空中巡回的胳膊翻起了裤后兜。然后把泰民的手掌摊开后在那上面放上了长而发光的东西。

 

“给。”

 

“这是什么?”

 

“刀。”

 

泰民手中的冰冷刀把在黑暗中闪烁的辉煌灿烂。泰民的眼睛睁得溜圆。泫然欲泣的脸在嫌恶般抽搐了几下后,随即正视着钟铉。

 

“呜啊,这种东西…不是只有舅舅他们才携带的吗。”

 

现在是你的了,钟铉说着紧紧包裹住了泰民的手。

稚嫩的手中满是刀把的触感。泰民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钟铉端正地抬起了头。

 

“就这样携带着。”

 

“是。”

 

“…如果我哭的话,”

 

钟铉的瞳孔在晃动。

 

 

“就用这个刺进我剩下的那一只眼。”

 

“………”

 

“把我的左眼……就用这个,刺进去…”

 

“………”

 

石像般僵硬的泰民的脸颤抖了起来。泰民俯视了握住刀把的手。然后抬头望向了变得懦弱的钟铉的脸。失去色彩的右眼在毫无焦点地游荡在空中,而唯一向自己固定住视线的左眼霜花般摇曳着。

 

连呼吸声都冷得像冰的钟铉就像个人偶。就像没有行动的人偶般迟缓而安静的动作随即变成了恐惧向泰民袭来。妈妈,你怎么了。妈妈。泰民用胸口喊着。可是钟铉在扮演着残忍的角色从不后悔般,他的嘴唇再次轻启。

 

“你有这样对我的资格。”

 

你有这个资格。你。钟铉的嘴唇泛着涟漪迟缓地开启又紧闭。

泰民毫无回应地只是望着那样的钟铉。

 

“所以,我不会怪你的…知道了吗?”

 

钟铉以迟缓的声音劝导了泰民。

 

 

 

 

 

 

“……哥。”

 

“没关系的,不要害怕。”

 

“……”

 

“不是让你马上就做。所以,就那么一直随身携带着。知道了吧?”

 

“…是。”

 

泰民紧咬住了嘴唇。

 

泪水井喷般涌了上来。泰民细瘦的肩膀在细微地颤抖。随即,抽泣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空间中。不要害怕。这什么都算不上,你有这个资格。这不可怕的泰民。钟铉的声音在低低回旋着。抽噎着

 

的泰民用手背揉搓起了鼻尖。然后用发红的眼看着钟铉。在泰民身上可以看到忍住泪水的真正的男人的样子。钟铉欣慰地揉乱了泰民的头发。

 

可以窥见坚强心志的泰民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刀的手。

沾了钟铉的血而变红的刀刃在发着光。泰民抬起了头。

 

“哥。”

 

“嗯。”

 

“我知道是哥杀了我妈妈的。

也知道我爸爸,其实并不深深是真正的爸爸…我都知道。从一开始…全部。”

 

“………”

 

泰民挖掘起了僵硬的回忆。随后以泪痕始干的干燥嘴唇向着钟铉再次成熟地开口。

 

“即使我在某一天,真的刺了哥哥的一只眼。”

 

“………”

 

“那也是哥哥杀死了我妈妈的罪。”

 

“………”

 

“所以我没有错吧?”

 

泰民这样说着。因为是罪。杀了母亲的罪。钟铉的心脏一侧抽痛了起来。

 

罪,是啊。那是罪。从最初开始,变得这么堕落不是选择而是处罚。而做出了那个选择的虽然是自己,可在这么绝望的瞬间自处也是制裁的惯例,是无可奈何的惩罚。既然犯了罪,总有一天要遭到惩罚的。就像金敏秀死掉一般,钟铉也对泰民犯下了罪,理应死亡的。钟铉闭上了颤抖的眼。

 

 

“嗯。”

 

“……”

 

“你没有错…什么都。”

 

罪将自行惩罚自己。

 

伴随着痛苦,将被铭记平生的罪将自行惩罚自己。钟铉抚揉了泰民的头发。然后抚摸了稚嫩的脸颊。想不起你妈真的很抱歉。对我来说你妈就是毒和罚,不想记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果长得像你的话应该是个惊人的美人吧。应该是又漂亮又聪明又惹人怜爱吧。可是没有那种记忆。虽然是我杀掉的,却记不起来呢,泰民啊。钟铉没有将这些说出口。无法说出口。明明在抚摸着泰民的脸颊却开不了口。仿佛这便是上天降下的惩罚。钟铉拧紧了哗哗地流出鲜血的心脏。必须要开口。可是钟铉随即燃烧着战意笑了起来。向着泰民微笑。

 

“真聪明呢,我们泰民。”

 

.

.

 

.

希望握住刀把的你的手能让我更加的被痛苦所碾碎。所以我才在笑。并不是在为发誓不哭的过去的时间不忿。这是为了眼泪不知何时将变成毒药逼近我的那个瞬间而进行的最后自祝。所以才在笑。不是为你悲观,也不是为你旁观。

 

 

是为了不知何时,向我逼近的惩罚,

献上祝酒。

 

 

 

 

 

.

.

 

发着巨大的轰响刹闸的车子马上沉寂了下来。珉豪的车仍然保持着保险杠粉碎的外观。不想去在意,也没有去在意的空隙。珉豪正在已经熄火的车子里忙着整理着什么。从车子里快速走出的他用胳膊抱着满满一堆没能装进公文包里的资料走出了停车场。

 

被推迟了好几天的事务不停地向珉豪涌来。撕扯着肉,紧掐着喉咙。把财产托付给自己的干部们正在等待着几百亿的金钱重回手中的日子。与其说是相信并信任,更接近监视和催促。珉豪因为他们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来了么?”

 

打开办公室门,穿着端正套裙的秘书微笑着向珉豪打来了招呼。

 

“我来晚了么?”

 

“没有,理事。可是…离开会只剩下十分钟了…要不要取消?”

 

“啊,能帮我打电话给闵社长询问能不能再多等十五分钟么?”

 

“是,知道了。”

 

随即打开办公室门的他在招待桌上放下了散开的资料。

 

“给我看下行程表。啊,还有有谁来过联络?”

 

“太阳建筑的金会长有传呼,下午四点还和崔国然国会议员有面谈。

啊,还有几条电话留言,那个…理事的母亲留了五次。”

 

母亲,珉豪在听到清晰传来的这个单词后,皱了下眉间又继续翻阅起了文件。

 

已经对母亲感到腻烦了。过去的时间里,已经把自己的人生也献给她了。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她,才这么没命地活了下来。可是这最终还不是悲剧么。珉豪皱起了眉间。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他的呢?”

 

“就如所说的,金基范…客人来了电话,说想进行资产管理履行…我…”

 

“……”

 

“在崔PB来之前,来了两次电话。也留了一封留言…”

 

留言?反问的珉豪自然地伸手按下了答录机按钮。

 

嘀——第一条留言。

 

-给我接电话,你这狗娘养的。妈的,想死吗?嗯?你小子是不是要被埋一次才会清醒过来?是吧?你小子,你干下那些事还打算好端端地活着?我可是真能把你抓过来狠狠地揍上一顿呢?知道了吗?资产管理履行还是什么的我他妈都不需要,由你来做啊你这个混蛋!

 

基范的骂语从答录机里不断地喷涌出来。连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都被完全地传达,让珉豪轻笑了一下。真愚蠢,珉豪用手指按压着観骨按下了终了按钮。秘书的脸已经变成了死色。真的很抱歉,本来应该先行确认的……她的嘴唇在颤抖。珉豪不在意地挥了下手。

 

“知道了,先出去吧。”

 

“啊,还有。”

 

正在整理行程表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了口。

 

“有个包裹送到了,我放在桌子上了。”

 

秘书说完后离开了办公室。

 

珉豪仍然忙碌的移动着。一一速读着各类文件,确认着笔记本里的账户。正忙碌着,他的视线射向了放在桌上的小小的箱子上。没有寄件人,也没有住址的箱子只保持着沉重的重物感停滞着。

 

他伸长了手将箱子拉到了自己面前。本以为会很重的箱子发出着轻巧的声音随即被拉到了珉豪面前。撕开胶布的声音传开。与此同时快速打开箱子的他咬紧了唇。

 

 

“妈的…”

 

充斥着那小小空间的是。

‘雨伞’。

 

 

 

绝望。

 

那个时候,珉豪被绝望包围得几近窒息。一天,两天,随着时间流逝,脑海里越发变得一片空白。一定只是单纯的不舒服,也许是有了什么急事而没能传达消息而已。对这样想着的他来说,时间流失得太快。不在一再的变长,偶尔传来的钟铉的消息就像他人的事情一样传入耳里。‘听说那小子的哥哥死了呢。’‘是示威团员来着,好像被组织里的家伙给整死了。’不是遗憾于这些事是通过他人的口传到自己耳边,而是遗憾于即使处于那么绝望的状况也不向自己跑来这点。珉豪一天不落地找去了钟铉的家。即使炽热的太阳落山,被黑暗拥抱的夜晚降临,钟铉也没有出现。变得荒凉的家里传出了灰尘的味道,一直摆放整齐的钟铉的运动鞋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最初开始就没有人生活在那个空间。

 

夏天在流逝。夏天已经接近了尾声。水一般被洗去的夏日像是做着垂死挣扎般地倾泻着雨水。珉豪看着那些雨柱无止境地哭了起来。凄凉地纠缠着哭了起来。回来,跟雨水一起回来。

 

成绩一落千丈。随着钟铉的失踪,一直位于顶点的成绩开始不断下滑。班长也不做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也让了人。没有任何想要做下去的心情。仿佛身体在不断地死去。将自己关在幽闭的记忆中的珉豪就像自闭症患者一样将自己与这世界隔开。

 

失去了话语和笑容。只剩下了哭泣这个凄惨的感情让珉豪继续活着。一天不落地找去他家。迈着沉重的脚步伫立上很久后再回去。过了夜晚,凌晨寻来,早上再次亮起时,他又会找上他家。可是那个空间只充斥着森冷的空气。是反复。腻烦而虚无的反复。虽然什么都不剩,却不可奈何地只能令他迈向脚步的迷恋。好友们对对突变的珉豪的担忧也不是一般这般。连喜欢的足球和运动都不再进行。真的就像得了绝症般的人一样行动着。整日只趴着睡觉,失去血色的脸也和饥荒的人一样日渐颓废了下去。就像具活着的死尸。

 

「同学,在这里干什么?」

 

「…….」

 

「那个房子都空了多久了,已经有段时间没任何人居住了,同学。」

 

世人絮叨什么,一个都听不见。珉豪仍然徘徊在钟铉呼吸过入眠过的那个家面前。好吃力。好吃力。他的嘴虽然在诉说,他清醒的精神却在描绘出钟铉。转动了为了忆起而挣扎至停止的思维。无论如何都想找出钟铉。珉豪以疲倦的神色离开了那里。

 

被允许的时间总是那么的短暂。

 

以快被烈阳烧灼殆尽的脸踉跄着走回家的话,名为母亲的女人便会拿着珉豪的成绩单发火。这也算成绩吗?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尖利的声音传来的话,珉豪就会以迟缓的脚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趴在灯都没开的房间里怦怦大哭起来。胸口一阵窒息,心脏也在狂跳。哭声填满了喉咙的话就会有几近窒息的感觉,可珉豪却会仍在早上睁开双眼。没有死而活着。

 

「珉豪,你真的还不想打起精神么?嗯?」

 

「……」

 

母亲的声音就像轰鸣。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她的声音正在侵蚀着大脑。珉豪啊,她的声音充满了水汽。对以泪度日的珉豪,她正以冷酷的心对待着。

 

珉豪,去留学吧。嗯?你爸爸已经办好手续了。你只要动身就好。所以珉豪,拜托清醒一点,忘记吧?我的儿子,忘掉吧。嗯?忘掉吧,珉豪。珉豪。没有母亲只会静静观望着被束缚在初恋的痛苦回忆里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想要救出捂住双耳嘶喊于痛苦的儿子。

 

「妈妈。」

 

「……」

 

「我想死。」

 

我想死。我不想活着。我想死。

 

 

「…珉豪,你…」

 

「因此…」

 

「…………」

 

「不要管我了。」

 

既没有大叫也没有哭泣的声音接近于绝望的呐喊。静静地拿着书包走出家门的珉豪没有去学校。就这样找去了钟铉的家。在老朽而破旧的家门口,珉豪在安静地站着。想象了下不知何时会出现扑进自己怀里说着“抱歉,晚了呢”并像小狗般扭动身子的钟铉。钟铉啊。缓慢而浑浊的声音传开。可是只有嗒哒的雨声回到珉豪的耳中。

 

「……」

 

夏日洒下了最后一场雨。

 

 

病倒了。

因为太痛而病倒了。

 

毒辣的伤风折磨着珉豪。每晚都为了把找来自己的钟铉拥入怀中而伸长了手。可是只能拥进空气的手随着令人麻痹的痛苦渗透进了珉豪。

 

 

很疼。真的。

金钟铉,拥抱你,太痛。

 

 

嗒哒嗒哒。雨还在下。连着数日一直下着雨。

 

睁开了眼时满含水分的空气离子和清晨一起降下。就像波动的水面一样,全身都在颤抖。珉豪用眼判断了情况。可以听到雨声,还有哭声。就像,钟铉的声音。

 

患上热病并为此疼痛的珉豪随即撇下放在额头上的冰袋急急跑出了家。然后又找向了钟铉的家。不知何时变得像座鬼宅的废宅里传来了近似哭声的雨声。嘟嘟,踏进漏着雨的家里的珉豪费力地睁开因高烧而不易睁开的眼哭了。

 

「…钟铉啊。」

 

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梦中了。钟铉。

 

 

「……」

 

太过疼痛,太过辛苦了,你这家伙。你让我太过痛苦了啊。

 

「…呜呜呜。」

 

我想试着暂时忘掉你。现在想开始忘记你了。钟铉啊。

 

 

「…呜…呜呜。」

 

所以,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吧。

 

被埋没在雨声中的珉豪的哭声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望着猛烈地落到脸颊上的雨柱,珉豪拿出了抱在怀里的雨伞。已经决定扔掉那些不必要的迷恋了。决定在爱情这个不值一提的东西里放入愿望扔给你。

 

珉豪用颤抖的手把雨伞放在了钟铉的家门口。

 

下着雨。

或许,会因没带伞而彷徨在街道的你栩栩如生。

 

因为下雨。

因为雨下的太大。

 

「下次开始一定会给你打伞的约定…没能遵守,对不起。」

 

想要深情地最后一次对你说。

 

「我爱你。」

 

 

.

.

 

-

 

混沌与疯狂。最后的希望。无法捕捉的爱情。从最初开始,爱情在他们之间本就不是被允许的单词。爱情?何时开始,那美丽的字眼变成了这般的毒药?有一天在向自己抛来的自问前真的尝过惨败的滋味。爱情啊,爱情是这么疼痛而痛苦的么?明明电影里的爱情都是美丽而甜蜜的。吞噬着他人的血肉活着,就意味着要相应地撕下自己的血肉。人间败类,垃圾,肮脏的禽兽。即使摇头否定上百遍,那些还是会印刻在他们身上。这便是刹那的选择造就出的人生。如果没有目睹哥哥的死亡,如果燃烧着正义感的哥哥最后活了下来,如果没有那么极端地从珉豪身边逃开。即使要懊悔过去,时间也已经无法倒流了。即使想后悔自己的选择,所有的一切却都已经面目全非。

 

有过觉得找上他是种奢侈的瞬间。到现在才找有什么用。忘掉我的话该怎么办?也有过因为担心和害怕而在一天内向基范询问过数次的时候。忘了我的话怎么办,哥。忘了我的话我该如何。不是会傻到能把那个瞬间铭记上好久的男人,也是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聪明的人。所以忘掉我的话怎么办,哥。他会失望的,不会原谅变成这样的我和我的罪的。

 

也许他已经连相爱的瞬间都忘记了。

 

 

 

 

人偶般的样子。苍白的皮肤,长长的褐色发丝。把扣子系到颈部的白色衬衫。以及那双忧郁的眼。钟铉像人偶一般毫无微动地望着表。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正以一定的间隔经过着。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他的脸对着钟铉喊了出来。我爱你。他的嘴唇虽然否定着并推开了他,钟铉的一只眼却准确的判断了出来。他没有忘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仍然在爱着自己。再重新见到他的恍惚感中钟铉几乎要忘了自己完全改变的样子了。想要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哭出来。

 

可是,却不能那么做。就那么抱上去回忆往昔,对钟铉是廉耻,也是罪。

 

“到底怎么了,你。”

 

“……”

 

基范的声音证明着他现在正处于盛怒之中。不吃不喝的钟铉把将死之人般呆滞的视线转到了他身上。基范差点就晕了过去。是想死到疯了吧,这小子。

 

 

“忘了吧,然后重新出发。”

 

“……”

 

“因为你,孩子们都在骚动着啊你小子!

只有名字是混混罢了,你现在也仍在以那个懦弱的金钟铉活着么?

直到现在,都没能抛下那时的金钟铉么?是吗?!”

 

与其这样,不是让你逃掉么,小子。为什么?没想法么?想死么?嗯?所以才这样么?小子?基范摇晃起了钟铉的肩膀。他瘦削的肩膀在晃动,顺滑的发丝在飞散。他呆滞的瞳孔对上了基范。

 

“几点…了?”

“……”

“基范啊,现在几点?…”

 

钟铉的声音散发着水汽。湿到沉重的声音里毫无力度。小子,整天盯着表还不知道是几点吗?你到底怎么了!基范的声音像小提琴声一般撕裂了开来。钟铉重新问了一遍。几点啊,嗯?基范垂下了头。哈啊。他深深的叹息落到了地上。

 

“基范啊。”

 

钟铉举起落下血痂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基范的肩膀上。是两点啊,两点。

 

“…准备工具吧。”

 

 

两点开始呢。

我们珉豪的婚礼。

 

 

.

.

 

 

游戏机正在发出剧烈的打斗声。抓着游戏手柄的俊昊和泰民正随着画面摆动着身子热衷于游戏。嚼着饼干的俊昊正用全身表现着对游戏的热衷。

 

难得才有一次的闲暇时间。一直以繁忙为借口鲜少和泰民一起玩的俊昊难得的和泰民拥有了游戏的时间。泰民以兴奋的表情按着手柄。追赶着俊昊车子的泰民的黄色的士正在快速移动着。小手快速地按着手柄上的按键,而嚼着饼干的俊昊仍在余裕满满地进行着游戏。

 

爸爸,明天休息吗?

 

泰民昨晚睁圆了大眼问他。那时是凌晨三点,向着静静地打开玄关门走进来的俊昊,泰民以饱含倦意的眼问去。怎么还不睡。面对俊昊的疑问,泰民揉着眼吐字清晰地回答,我等爸爸,喝酒了么爸爸?

 

俊昊以内疚的心情把泰民紧紧抱进了散发着酒味的怀里。嗯,爸爸喝了点酒。抱歉啊,吃饭了么?泰民以睡意全醒的声音嘟哝着回答,嗯,吃了,爸爸,明天是假日,明天也忙吗?不,不忙的,明天和爸爸一起玩?嗯,不过爸爸要早点起来哦。嗯,知道了,快睡吧儿子。

 

爸爸!

 

听到声音睡醒时是早晨八点。本以为会因星期日而睡懒觉的聪明儿子已经换了睡衣坐在俊昊的肚子上捏着他的脸颊。俊昊迟缓地揩去了眼屎后揉乱了在自己肚子上蹦跶的泰民的头发。家伙,让爸爸先洗洗。不行!爸爸,明明说好要玩的。俊昊无可奈何地起来被泰民拉着坐到了电视机前。用小手梳好爸爸的头发,连口水痕迹都擦掉的泰民抱来了一堆不久前基范买给自己的游戏机从一大早开始玩起了游戏。爸爸擅长这个么?不,爸爸不擅长哦。

 

什么时候还说自己不擅长的!爸爸!

 

 

“耶!”

 

“啊,爸爸!”

 

“嘿嘿嘿,这次也是我赢了呢?”

 

“什么呀爸爸,是不是整天只玩游戏了?怎么玩得这么好啊。明明是个大人。”

 

“你明明是个小孩,怎么玩游戏玩的,比爸爸还差。”

 

这次也是俊昊的胜利。

 

泰民不平地嘟囔了起来。什么大人啊,怎么这么会玩游戏。泰民的脸颊鼓起得像个小气球。什么时候还说陪我玩的,可又是悠闲地边吃着饼干边玩游戏,也不输给我一次。不是说不擅长吗,爸爸明明说不擅长的可现在却一直在赢。泰民的眼睛变成了兔子眼。

 

 

 

“爸爸再怎么说也是当年称霸游戏厅的人啊,嘿嘿。”

 

“切,还夸耀呢!爸爸小时候学习很烂吧?是不是成天翘课去游戏厅了啊?”

 

“什么话!爸爸可是个模范生!”

 

“说谎。什么模范生会这样啊。”

 

“你小子,你学习好也是随了你爸不是么!

你是随了你爸学习才这么好的。不然学习为什么会那么好,不是吗?”

 

俊昊弯折眼笑开。与此同时泰民眯起了眼。

 

 

 

“说谎。”

 

“什么说谎啊你小子!”

 

“大块头哥哥说,爸爸可是非常无知的!”

 

“啊,那些大块头小子们。”

 

俊昊避开了泰民的眼吐出了骂语。那只长了肌肉的笨蛋家伙,给小孩说了什么啊。俊昊挠了挠后脑勺。啊啊,什么无知,爸爸可是非常聪明的泰民啊。俊昊勉强笑着说。泰民仍是毫不相信的目光。没关系,爸爸,就算爸爸无知我也会当爸爸的儿子的。泰民说得老成。

 

俊昊笑了起来。果然只有我儿子好呢。他粗糙的手抱住了泰民的脖颈。咕噜噜,现在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了。时针已经指向一点,而一大早起来只吃了饼干和冰淇淋,俊昊和泰民对上了视线。

 

“泰民啊,我们待会儿打电话订炸酱面?”

 

“嗯!”

 

好吧,今天老爸请你一顿。俊昊小孩子一般笑了起来。泰民的眼移到了正在笑着的俊昊的身上。仿佛有话要说,小小的嘴在蠕动着又停止。然后泰民以仿佛作出了决定的眼神叫了俊昊。

 

 

“爸爸。”

 

“嗯,怎么了?”

 

“我下周有运动会。”

 

俊昊同时做出了抱歉的表情。

 

这样看来,泰民已经是十二岁了。而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去参加过一次运动会或其他活动。因为抽不出身所以一直派跑腿的小子或部下去参加,所以每次学校有活动的那天泰民总会以不快的脸回家。如果询问今天做得好吗,会敷衍着说不知道后消失的儿子在脑海里浮现又消散。

 

“…啊,是吗。”

 

俊昊观察着泰民的脸色开口。

 

“爸爸不来也可以的。忙的话。”

 

泰民以没有丝毫遗憾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也不是一两次了,爸爸不来也没关系的。因为爸爸送来的零食,还有丰盛美味的午餐,连带着一起过来的大块头哥哥鼓足全力的声援泰民,他倒没有过因爸爸没来而丧气的时候。只是有些羡慕嫉妒那些运动会结束后抓着爸爸妈妈的手回家的家伙而已。虽然不是爸爸的手,在大块头哥哥开来的Grandeur里擦着热汗的泰民的嘴一直是嘟着的。诶诶,爸爸没关系的。泰民撇着嘴捡起了在地上翻滚的饼干袋。

 

 

 

“没关系。我能一个人做好。”

 

“不是不是,我去。”

 

“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是什么时候?”

 

“周三。”

 

俊昊跟泰民约定一定会去还用无名指挂了钩。与此同时泰民的脸立即变得晴空万里。明明是满含兴奋的脸,却为了掩饰而紧咬着嘴唇嚼着饼干。小子,高兴的话就笑出来还藏什么。俊昊呵呵笑着揉了揉泰民的后脑勺。儿子,那么高兴么?泰民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以兴奋的脸望着俊昊。

 

“爸爸,我是接力赛选手哦。”

 

“是吗?呜哇,不愧是我儿子,随了谁才这么擅长运动呢。”

 

“当然是随爸爸了。”

 

咿呀,我的宝贝真是可爱死了啊。俊昊揉搓着干净的脸紧紧抱住了泰民。

 

“啊!爸爸身上有烟味啊啊啊”

 

“过来这儿,老爸给你来上暴风般的亲亲。”

 

“啊啊!爸爸!”

 

泰民做出了惊吓的表情。可是又随即笑了起来。俊昊很了解自己这少年老成还懂得顾虑他人的一点都不像十二岁的儿子,分明,运动会的事也一定是苦恼了很久后才说出来的。死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爸爸抱歉的样子的泰民,即使如此心里也多么地想和爸爸一起参加运动会啊,想到这里,俊昊的鼻尖发酸了起来。

 

啊,妈的。俊昊用手指揉了揉鼻尖。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大声地响了起来。稍等一会儿哦儿子,爸爸去接个电话。泰民点着头重新专注于游戏之中。随着发出效果音的游戏机一起摆动着身子的泰民瞅了一眼俊昊去接电话的背影。

 

“是,啊,是说现在吗?”

 

俊昊做出了严肃的表情。

 

“不是,可是…大哥也去吗?”

 

俊昊为难地没有接话,以“马上就过去”为结尾挂了电话。泰民的眉间瞬间狠狠皱了起来。天杀的大哥大哥。又出去么?混混连星期日都没有,切。泰民在心里腹诽着使劲按着手柄。

 

“爸爸,要去哪儿?”

 

泰民以已经知晓的目光问俊昊。他的脸上充满了抱歉。

 

“啊,嗯。要和钟铉大哥去一个地方…看来炸酱面只能明天吃了、

爸爸明天再给你叫糖醋肉好不好?记得一定要和大块头哥哥吃晚饭哦。”

 

“知道啦。”

 

虽然不知道十二岁小鬼会知道什么,不过却以盛满了很多东西的小脸回答。俊昊暂时忘掉抱歉拿起随意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夹在了腋下。然后在急急地塞进钱包和其他东西并站在镜子前顺了几次头发后径直走到鞋柜前拿出了一双皮鞋穿了进去。看着泰民昨晚擦好的黑皮鞋,俊昊的眼总是忍不住转向正热衷于游戏的泰民身上。儿子,昨天擦了爸爸的皮鞋啊?嗯,因为昨天无聊。泰民淡淡的声音传来。虽然感动欣慰于儿子的举动,可现在并没有时间去称赞儿子。俊昊抛开那些令他挂念的东西从地上站了起来。

 

“爸爸走了?”

 

扶着大门整理好衣服的俊昊说了声爸爸要出去了,泰民放下手柄后立即跑到了玄关。仿佛有话要说的眼神。

 

“爸爸!”

 

“嗯?”

 

“爸爸,要和宋阳姐姐结婚?”

 

“嗯,要结婚。怎么了?讨厌爸爸结婚么?”

 

“没有啊。其实我还担心过爸爸因为我结不了婚呢。”

 

“小子,像爸爸这么帅气的男人还愁结不了婚么。”

 

俊昊呵呵笑了起来。

 

 

“哪有会嫁给养着别家孩子的单身爸爸的女人啊。”

 

“……”

 

泰民说完走到俊昊跟前整了下俊昊露出内兜的外衣。俊昊歪了歪头。他刚才听到的是什么,重新想了一遍的俊昊以变成死色的脸望向了泰民。

 

 

“你刚刚说了什么,泰民?”

 

我说了什么?泰民做出了如此的表情。

 

“爸爸。”

 

“啊,哦哦。”

 

“谢谢你。”

 

爸爸早去早回。泰民顽皮地笑了起来。俊昊变成死色的脸也柔软地展开。

 

“小子…那爸爸走了。”

 

“嗯,爸爸再见。”

 

 

.

 

-

 

黑而整洁的无尾燕尾服,系得一丝不苟的蝴蝶结,以及崔珉豪。所有一切都准备得很完美。他的待机室里流动着轻轻的寂静。时间停止流动,本应在原位的事物都变得一团糟。因为是无法挽回的东西,珉豪觉得他的选择只能是无可奈何的。他站到了镜子前。预定的时间已经到来,判断的歧路摆在眼前。珉豪用手抚过了粗糙的脸颊。

 

金钟铉,很自然地说出了萦绕在心头的名字。即使不想去想,却也会无可奈何地浮现出来。想着这次是最后一次,珉豪再次复述了他的名字。钟铉啊,钟铉啊。可是珉豪随即以变得冰冷的心说了声“再见”。

 

现在真的斩掉了眷恋的苗头。斩除,碾碎。然后战胜。在破灭的尽头决定忘记经受过激痛的过去的十四年。已经真的,会忘记,他坚信。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掌。伸出抚下自己的脸颊的手抚摸着镜子里可怜的自己。是的,这就是结局。是彻底的报复。凄惨地活下来然后忘记就是报复。是向着将自己碾碎后消失的青春的冷酷复仇。

 

“……”

 

有过伴着自嘲扔过去的玩笑似的话语。‘钟铉啊,我们要不要结婚呢?’那是冒失的心主导的过去的宣布。结婚,对于那个不容易的事物,直到那时也毫无胆怯和畏惧。那时,真的是如此。那时所有的一切都能和钟铉一起完成。因为爱着,因为爱入骨髓。所以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被结婚这个锁链束缚住的却只有自己。钟铉的位子现在是由他人来补。不同于甜蜜告白的十八岁时的婚礼,现在这一刻即将举行的盛大婚礼对于珉豪只是个手铐。终于,能关进去了。会把痛苦于初恋的自己关进去,并渐渐忘去。会让结婚变成手铐紧紧束缚住双手让自己无从想起。

 

他缓缓睁开了僵硬的眼。然后无意义地扯起了嘴角笑了起来。是啊,崔珉豪。你长得很帅。很帅呢。不自然的微笑蔓延在脸上。整理了下梳得整齐的头发,然后重新端正了下歪掉的领带。一小时,一小时就结束了。然后就是解放了。

 

 

昨晚连一秒都没能合眼。因为畏惧着一旦入睡就无法苏醒,也想象过一睁开眼就有金钟铉掐住自己的脖子。所以深夜也在床边走动着,望着窗外下至凌晨的雨。雨在剧烈地下着,在蓝色的雾气中可以看见打着伞的行人。雨伞…是雨伞。回到自己手上的分明是雨伞。

 

金钟铉,你在试探着我么。

要这样到何时,到底。

 

 

 

在抱怨着新郎的脸怎么这样子的朋友们之间没有金钟铉。

珉豪看着追赶至待机室的朋友们勉强笑了出来。

 

“…珉豪。”

 

小心翼翼地探视进待机室的是他的母亲。一如既往的优雅古风的脸正因悲伤而抽动着。她发出了无精打采的声音。然后举起泛起皱纹的手抚摸了珉豪的脸。

 

 

“妈妈对不起你。”

 

“……”

 

她满含真心地开口。

 

“…还不如,就那么放任着你。”

 

她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妈,为什么要哭。他低沉的声音空洞地扩散开来。对不起啊,儿子。珉豪呀,妈妈对不起你。珉豪无法理解。就如妈妈所愿的,我要结婚了。要和端正美丽的小姐结婚了。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哭。她消瘦的脸无比苍白。

 

她用颤抖的手擦掉了眼泪。珉豪什么也没有说。分明,这不是对在过去的日子里无法理解儿子的爱情而将其推入坑中的母亲的泪水。这是向着不知何时连心都在变得石头般僵硬的儿子的愧疚之心。

 

 

.

.

 

 

一切都如预期般进行着。止住哭泣的她默默地紧握住珉豪的手走出了待机室。与此同时宣布着婚礼举行的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了礼堂中。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只要按着已经写好的剧本迈出步伐就好。

 

迎春花色的照明。丝绸地毯。幽幽的进行曲。迈出着脚步的珉豪发现了披着婚纱面带美丽微笑走进来的罗源。美丽而优雅的脸。

 

“珉豪君,我怎么样?”

 

挽着丈人的手走进来的她轻声询问。是阳光般温暖的微笑。她小心翼翼地挽起了珉豪的胳膊。我早饭好像吃多了,有没有觉得肚子鼓鼓的?她为了掩饰紧张而调皮地搭来了话。不会,很漂亮。珉豪回答,为了面向证婚人而转移了视线。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婚礼快速地进行着。一分一秒,是与时间的打斗。问题是怎么撑过这段时间。珉豪专注于主持人身上。碰咚碰咚。心脏在颤抖。仿佛,过了这个瞬间便永远都无法返回。犹豫的嘴唇多次被上排的齿列所紧咬。逃跑?好不妥当的想法。珉豪轻轻地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快要结束了。是从牢狱般的时间中逃亡。现在就以此画下句号。

 

 

哐!

 

那一瞬间,婚礼场的大门被推开。

 

 

“谁让你随心所欲地举行婚礼呐。”

 

珉豪不安的眼就那么定在了钟铉的身上。瞬间涌入礼堂的人们以仿佛要毁灭所有的狂态砸毁着所有的东西。哐哐,铁棒挥舞着,坐满了礼堂的宾客们迅速地跑出了礼堂。是修罗场。就像战场般复杂而乱七八糟。尖叫着的女宾客们开始哭了起来。

 

“看什么啊妈的!还不给我统统滚出去?你们如果不想被棍子揍的话就给我马上消失!”

 

基范挑起眉挥动起了铁棒。排成一列的美丽的花环皆被铁棒所碾碎。与此同时照明一一爆开,而在那中间,钟铉正悠悠地走进来。

 

就像仅存的主角般为了盛大的最后一场戏而渴望许久的人一样。

 

 

KONG,哐,KONGKONG。

 

哐哐,粉碎着礼堂的男人们随即挡住了礼堂的门,嘴里叼了根烟的基范喘着粗气望向了钟铉的背影。他随即吐出了一口气后从外套里掏出了一叠的钱。

 

嚓—

 

纸币掉落在地上。这些钱的话就算要重建你们的礼堂,也足够了。他说着用皮鞋鞋跟碾着那捆钱。

 

所以,钱要多少给多少,就放任那两个愚蠢的家伙去爱吧。他那么苦涩地说。

 

“……”

 

珉豪荒唐地笑了出来。哈啊,镇定了叹出的叹息后扶起了正在哭泣的罗源。望着小心翼翼地脱出会场的她时发现了正走向自己的钟铉。

 

明明无比豪华的会场变成了一堆废墟,可悠悠走过那处的钟铉却在散发着光彩。美丽而漂亮。珉豪对上了视线。与此同时钟铉轻轻笑了起来。

 

“……”

 

“珉豪。”

 

虽然并不是华丽的声音,钟铉的声音在起伏着。

 

钟铉停住了脚步。珉豪满含力道的肩塌了下来。仿佛就在等待这个渴望的瞬间一般,钟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是在做什么,金钟铉。他的嘴唇在颤抖。钟铉嗤笑了出来。不好玩么,珉豪。你不就是为了让我这么做才对我说要结婚么?钟铉嘲笑。仿佛,真的,就像渴望着这个瞬间的人。为了踩踏碾碎,为了斩除眷恋的苗头般前来的人一般,弯着眼笑了出来。

 

啪,钟铉的下巴随即转了过去。

 

“……”

 

“你…金钟铉…你。”

 

珉豪的嘴唇颤抖着。你怎么能对我如此,到底有什么资格,到底为何如此。

 

转回酸痛的下巴的钟铉的脸上没有表情。新郎的脸怎么能这样呢。珉豪啊。钟铉说着细看了珉豪的脸。要说脸上的伤,比起珉豪,钟铉那边更加严重。丝毫没有控制力道的巴掌准确地染红了钟铉的脸颊。望着苍白的脸上泛起红肿的珉豪这才确认了面孔消瘦到颓废的钟铉的样子。在薄的几乎可以透出锁骨的薄衬衫下可以看到钟铉干瘦的上身。

 

钟铉干瘦的手继续抚摸着珉豪的脸。说实话,珉豪,其实。他发出了哽咽的声音。可是眼泪却没能涌上来。在钟铉背后,正在变得一团糟的会场在发出着混乱而喧闹的噪音,可两人之间却在流动着寂静的空气。珉豪,其实…

 

“在十八岁后决定绝对不哭。”

 

所以对眼泪忍了又忍。因为眼泪是奢侈品。因为觉得哭出来的话,会什么都回不来。

 

“哭的话会不甘啊…哭出来的话。所以一直想着不能哭活到了现在。”

 

钟铉收了手。然后用力牵起了嘴角。那笑容太过疼痛太过悲伤,另珉豪痛苦了起来。钟铉啊,他的心在那么呼喊着钟铉。

 

“可是,最近却总想哭啊。”

 

钟铉笑了。白痴一样。想哭出来。那么喃喃着勉强笑了出来。

 

基范靠在宾客席的柱子上轮流望着钟铉和珉豪。呼——,吐着烟雾笑得苦涩的基范用手拂过了汗湿的头发。就像个女生啊。基范望着无比羞涩的钟铉背影说。我们钟铉现在才成人了呢。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活得稍微轻松点了吧。基范叼住了烧进一半的烟嘴。然后走出了会场。

 

珉豪做出了无法捉摸的表情。是堂堂正正还是不知所措。钟铉起了随便怎样的想法。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我也在你面前。我们俩在一起啊珉豪。

 

“………”

 

“…就一次…”

 

钟铉的声音比呼吸声还要小。

 

“就一次…抱抱我吧。珉豪。”

 

“……”

 

觉得他会推开。以为会马上,说着怎么可能并推开自己…

 

 

珉豪的眼在颤动。眼泪随即占满了那溜圆的眼。金钟铉。他那么唤了他的名字。因为那个名字太过苦,吐出那个名字太过痛苦。他的声音是真实的。厌倦于思念,平静地呼唤了他的名字。是痛苦也无法阻挡的思念。珉豪。以钟铉呼吸般微小的声音为结尾,珉豪将他拥进了怀中。紧紧地,用全身拥抱了钟铉。连突出的肋骨都能感受到,他把额头埋在了钟铉的肩膀上。金钟铉,你就是个傻瓜。你真像个傻瓜。珉豪以僵硬的嘴唇说。

 

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的钟铉爆出了笑容。嗯,我是傻瓜,因为我是傻瓜,所以没有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也知道的啊。因为你很聪明。因为你很聪明啊珉豪。

 

 

传来了满含怨气的声音。金钟铉。金钟铉。金钟铉。珉豪的声音感觉那么的甜蜜。进入耳中的崔珉豪的声音里有对过去的怨恨,以及思念。钟铉啊,他的声音在远去。抬头观察着珉豪的钟铉轻轻笑了起来。

 

重新铭刻吧,重新相爱吧。我的罪,我会一一去赎。你什么都不用做的珉豪。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罪孽深重的我无法呆在你身边。所以你呆在我旁边,嗯?珉豪。他的声音纸张般清零地飘向了天空。珉豪缓缓地放开了拥在怀中的钟铉。然后用自己的手紧紧包裹住了他的小手。

 

就像把十八岁时那悸动到令人窒息的初恋握在手中一般,把那双手用自己的手温暖地包裹了起来。珉豪决定将自己推进火坑里。那个火坑融了自己的肉,化了自己的骨也无所谓。

 

决定不再放开紧握的手。

 

 

“…走吧,钟铉。”

 

走吧,走掉吧。为了你我能尽情痛哭,为了能够放声大哭。走掉吧。

 

第四章 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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