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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红炎(红焰)5 聯[白度/架空古代]

[白度]红炎(红焰)/홍염 5 聯

Written by 춘금(春金)[https://uglyperson.dothome.co.kr]

翻译 by 海天月夜(https://weibo.com/haitianyueye)

红焰:1 2 3 4 4.5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前篇) 14(后篇)

授权书见1章。发上LOFTER的每一章都是把过去的翻译重新修改过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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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 联BGM: 광해, 왕이 된 남자original soundtrack - 어디로 가시옵니까

光海,成为王的男人 OST – 去往何处: 点击BGM边听边看

 

 

 

红炎

5

 

 

 

 

 

 

 

 “……这不可能。”

 

 暻秀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否定。并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伯贤面对着一脸惊愕的暻秀默然不语。伯贤的沉默蚕食着暻秀的心。无论是在宴会场,还是现在…….暻秀畏惧伯贤的沉默。暻秀推开了仅隔一步之遥的伯贤。这仿佛保持距离的举动令伯贤的心,又凉了下来。虽然顺着暻秀的推搡退开一步,却没有将视线从暻秀的身上移开。无法转移视线。映入眼中的暻秀似在混乱于眼下的这个情况。因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所以无需多加在意,可若是得知了混乱的理由,却觉得他会陷入深深的绝望,因此无法说出任何话语。伯贤只是抓住了暻秀僵硬的手腕走出书房,并稀松平常地说了句“去赏花吧”而已。

 

 伯贤牵引的步伐毫无踯躅。在一切都变成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的混乱之中,暻秀也仍然跟着伯贤一同走去。亲吻嘴唇,虽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但是在兄弟之间有可能发生么。不。不可能。可是并不讨厌。然而那个,实在……而,我们。思绪杂乱无序地涌来,令暻秀感到混乱。脑海里混乱得连眼前展开的一切都无法分辨,暻秀却不知何时与伯贤站在了太子宫的后苑。郁郁葱葱的美丽后苑。暂且站在原地的伯贤仍抓着暻秀的手腕。看着伯贤仿佛惧怕被夺走贵重之物般紧握着自己的手,暻秀觉得那只手就像镣铐。

 

 “据说在西国,那是打招呼的方式。”

 “…….”

 “…你便也那么认为吧。”

 

 定定注视着伯贤的暻秀僵住了表情。也许伯贤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出了这番话,但是那番话反而令暻秀感到了更深的晕眩。说那是打招呼,便意味着他对这件事浑不在意。……他讨厌那样。因伯贤性急的举动,暻秀体内的某堵墙轰然倒塌,甚至连盘基也为之撼动,可他讨厌伯贤只将它定义为区区打招呼。然而他并未将那份不快说出口。暻秀对所有事情都非常慎重。连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内心,又怎可能轻易坦露给伯贤。与其看轻感情舞动唇舌落得日后因无法挽回而后悔,倒不如就此风化在自己的心底。所以暻秀,也只是默默地跟上了重新握住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引向后苑凉亭的伯贤。虽然后方的暻秀并不知道,走在前方的伯贤的表情也满是混乱。

 

 

 妍鹿迎着光熠熠闪烁的嘴角浮现了微笑。坐在妍鹿对面的沙螺无声地放下茶盏,随着妍鹿微笑了起来。宴会非常令人满意。虽然不满伯贤的中途离席,但是对于妍鹿而言,昨晚的宴会已充分收获了成果。因此她的心情也在今日变得格外温和,也由此出现了妍鹿与沙螺一同品茶的奇妙光景。皇后宫的宫女们似是陌生于出声微笑的妍鹿,仍维持着紧张的状态。可妍鹿却并未做出突然提高声量的事情,而是在结束了平和的茶会后为悠闲漫步皇宫后苑而步出了皇后宫。与返回承乾宫的贵妃分别后,妍鹿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与平素无论前往何处都会乘轿的举动可谓正好相反。尾随着妍鹿的宫女们跟在了妍鹿的影子之后。

 

 皇后宫是与承乾宫,东宫一同位于皇宫东侧的宫殿。不同于承乾宫与东宫的遥遥相望,皇后宫与东宫离得颇近。伯贤儿时不怎么伤悲于与皇后的分离虽然也有他的性格原因在,但太子宫与皇后宫的距离并不远的事实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是那般近的距离,漫不经心地随着步伐牵引的妍鹿熟门熟路地走向了太子宫后苑,随即走进了后苑。夏季绽放的花草并无多少,因而没有春日的华丽,可郁郁葱葱的绿荫却填补了繁花的空缺。精心修剪的树枝与精致的花坛,花园铺满了生机勃勃的鲜绿,也是不输百花的美丽。而在凉亭处人工挖掘的莲池虽然水深不浅,却因没有肆意生长的水草而显得整洁。哪怕是位于这后苑之中的一粒卵石,也皆是太子之物,因此在照料上更需倾注心血。每一个角落都有人照料的后苑,实乃完美一词的体现。

 

 妍鹿于后苑闲庭信步,衣摆间吹入的清风令她的心情更上了一层楼。妍鹿正想看一看被誉为后苑之宝的莲池。为了赏莲而走向凉亭处时,却听见了别的声音。这后苑似乎还有别人。

 

“颂爱百遍,君已不在,何处诉衷肠。”

“您是只背了情诗吗?”

“艺术的基本便是爱啊。”

 

 熟悉的声音。吟诵着爱讲述艺术的声音,是她深爱的儿子。而回应诗句的声音属于导华,听出他的声音后,妍鹿的脸上逐渐褪去了笑意。妍鹿也知道伯贤无边无际地宠爱着暻秀且一直形影不离。也同样知道,伯贤的举止时常游走于极乐之间,令暻秀深感痛苦。若那便是伯贤所选择的‘折下的方法’,她也想过只能默默观望。因为伯贤进行的是伪装成折断的饲育。本想使出手段,却听闻伯贤在暻秀面前砍下了宫女的头,两人因此而疏远的传闻。在思索着再观望一阵的妍鹿面前的二人,在那漫长的宴会之中未曾亲近地交谈过哪怕一句。伯贤这才,要真正地将之折下呢。她本是如此判断的。可它却是错觉。现实已回到了原点。看似疏远的二人不是再次那般黏在了一起不是么。妍鹿的表情冷硬得可怕。

 

 妍鹿站在莲池前默默倾听着他们的声音。并未特意昭告自己正在此处。不知何事令他们如此愉快,声音里充满了笑意。心底涌上了火。为了伺候主子而站在凉亭里躬身低头的宫女们发现了妍鹿,开口说了些什么。妍鹿垂下了看向凉亭的眼,将视线移向了在那周围的梅花树。紧接着传来了脚踏台阶的声音。

 

 “母后,怎也不事先通报一声便过来了。”

 

 伯贤的表情非常明快。妍鹿并非无情到无法看穿儿子心思的母亲。她能轻易读出伯贤的笑容里充满了虚伪。伯贤也应该知道妍鹿已看穿了自己的假面。

 

 “因太子从不来找本宫,本宫也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我正打算前去请安。听说今天与贵妃娘娘一同喝了茶?”

 “是呢。那竟是重要到一路传进太子耳中的大事吗。”

 “母后与贵妃娘娘本就不是特别友爱的关系,自是当然。”

 “太子,站在后方的可是导华皇子?”

 

 毫不着调的对话。互相刺探虚实的过程中,先亮起刀尖的是妍鹿。妍鹿看得清楚,在截过伯贤的话头问起身后是否有导华皇子时,伯贤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看着面无表情的伯贤,妍鹿笑了起来。不同于伯贤,妍鹿精通于掩饰心思与谋虑的法道。用微笑人畜无害地绽出笑花,妍鹿在那之中藏入了刀。那个孩子是你的敌人。你爱着你的敌人吗,我的孩子。可你却不能将他纳入怀中。也不能守护那个孩子。她心底的决意在发出共鸣。

 

 暻秀站在伯贤身后垂下视线乖乖地站着。暻秀的年纪刚及十五,仍是畏惧妍鹿的年龄。若伯贤未先行一步同妍鹿说话,暻秀便非要在妍鹿面前行礼不可了。可若要行礼,即便伯贤站在身旁,也要与妍鹿单独相对。不知招呼过后从妍鹿的口中会吐出什么话语。伯贤是以轻松的请安为暻秀罩上了盾牌。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子脸色不错呢。身体可安好?”

 

 妍鹿的微笑转向了暻秀。抬起低垂的头面对了妍鹿,却在看到妍鹿的笑颜后短暂地感到了惊慌。妍鹿一直带着凶狠的表情。再没有比美丽女人的凶狠更加强烈的了。在暻秀的记忆中,妍鹿大多数是以强烈而抽象的恐惧残留。而那样的妍鹿却在微笑。因惊讶而本想下意识地要回以微笑,远处却传来了宫女大喊娘娘!的声音。

 

 是蜜蜂。被不知季节尽情盛开的花所吸引进后苑的蜜蜂飞快地扑向了妍鹿。站在妍鹿身前的暻秀最先伸出了手。反而忘记了自己也会被蜜蜂蛰到,暻秀的举动毫无踯躅。暻秀抓住妍鹿的衣袖贴上去与之调换了位置。无法去憎恨他人的心性令暻秀行动了起来。可妍鹿却与暻秀不同。她有着嫡子的优越意识,是个对血统拥有强烈自负感与嫌恶的人。暻秀于妍鹿而言,在皇帝的次子之前,首先是贵妃之子。即便流淌着琏奕帝一半的血统,另一半也仍是沙螺贵妃的血。区区后宫的子嗣,竟敢对本宫!认知到暻秀触碰了自己的瞬间,妍鹿下意识地推开了暻秀。暻秀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倾向了一旁。妍鹿所在的位置是莲池畔,而暻秀的身体不幸地倒向了莲池的那一边。撕下衣袖驱赶蜜蜂的宫女们与伯贤的声音瞬间停滞了下来。

 

 “暻秀!”

 

 尚未来得及感知到自己落水,便听到了伯贤的声音。毫无预警地触及冷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皇子殿下!……殿下!声音从四处零散地传来。落了水的暻秀,因惊慌而忘记了游动,开始垂死挣扎了起来。宫女们的声音在莲池水面剧烈波动时再次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

 “伟和!”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救太子,立刻!听见了妍鹿焦急的声音。太子宫后苑的莲池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浅。连颈部也被水吞噬的暻秀朦胧地看着一切听着一切。在岸上跑动的裙摆之中依稀发现并没有伯贤的鲜红衣摆。可,神奇的是……

 

 “暻秀,抓住我。”

 

 只有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的伯贤的姿态,那般鲜明。不知为何感到了窒息。用胳膊紧紧圈住暻秀的身体贴近自己,伯贤沉着地对暻秀开口。从紧贴着后背的伯贤胸膛,传来了温热的体温。即使在冰冷的池水中,伯贤的身体也依旧温暖。想起了与胸膛同样温热的,伯贤的唇。忆起了凶猛地窜入口中的舌,感觉浑身都要熟透。伯贤在圈着暻秀上身的胳膊上用了力。明明会觉得窒闷的,可身在伯贤的臂膀之中却是无比地舒适。双眼缓缓合起。暻秀的身体随即被拉出了水中。

 

 当伯贤将暻秀拉出莲池水面时,暻秀并未睁开紧闭的眼。是短暂的晕厥。虽知道并无大碍,但内心却是不同。“传太医到皇子宫!”伯贤下令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皇族的服饰是层层叠起的复式华服,因此包裹着暻秀的衣料浸透了寒气,正沉重地压迫着暻秀。制止了正要围上来的宫女们,伯贤将暻秀背在了背上。伯贤的衣摆也在滴落着水珠。宫女们连忙唤道殿下并欲阻止伯贤。

 

 “都给我退下。”

 “请让奴婢们来吧。请殿下保重玉体。”

 

 照料皇子本就是皇子宫宫女们的职责,此话也确是所言非虚。伯贤也与暻秀毫无二致地被水浸湿了全身。连原本干燥的泥土都被从他身上落下的水滴所淋湿。太子宫的宫女们不知所措地拿着新拿来的伯贤的衣裳。

 

 “若想被砍头,尽管来阻止我。”

 

 得到的答复果然是伟和的风格。无法阻拦伯贤的宫女们观察起了妍鹿的眼色。自己的儿子竟然亲自将贵妃之子背在背上,面对这令人发笑的一幕本应大惊失色的妍鹿却只是沉默地观望着一切。没有阻拦,也没有推波助澜的话语。只是仿佛被某件事拂了心情般紧皱着眉头。直到伯贤背着暻秀走出后苑,妍鹿也仍然一言不发。

 

 回到皇子宫时,太医已等候在了暻秀的寝床边。伯贤的衣服仍在滴水。但是他却视若无睹。暻秀才是最优先的,暻秀才需要救治。等伯贤将暻秀放平在寝床之上后,皇子宫的宫女们纷纷上前褪去暻秀的衣服擦拭了身上的水迹。就寝时为他穿上白色绸衣的也同样是宫女们的职责。擦干了暻秀身上因沾染体温变得温热的水珠后,宫女们拿来了冬季用的厚厚棉被。直到将被褥覆上暻秀的身体,太医才开始诊治起了暻秀。已开始发起高烧的小小躯体不过十五岁,仍然幼小而柔弱。明明是初夏却在不住颤抖的暻秀正发着伤寒。

 

 “如何。”

 “仅是伤寒而已。”

 “那么,意识呢。”

 “由于突然落入了冷水之中,因而受了些惊吓。待饮下汤药意识自会回来。”

 “导华的汤药由太子宫亲自熬制。传达给太医院。”

 “是,太子殿下。”

 

 太医恭敬一礼后退出了寝室。只余下二人的寝室就好像那一日,伯贤没有落座,只是站在原地静静俯视着暻秀。充斥于寝室的空气温暖到闷热的地步。酆帝国的皇室没有不可能之事。为了染上伤寒的皇子宫的主人暻秀,寝室里正放置着一堆冬日用的暖炉。散发出炙热气息的暖炉会提高暻秀的体温。因尚未更衣的缘故,本该为了湿漉漉的衣服而感到不快发怒的,可伯贤却只是聆听着水珠滴落的滴答声,一直注视着暻秀。

 

 传唤宫女将衣服送至皇子宫的伯贤在换好衣物后,一直守候在暻秀的身旁。简直是无微不至的看护。劝阻伯贤贵为帝国太子不能做这下人之事的宫女们全部被伯贤施以暴言遣返了回去。烛光摇曳,夜幕渐深。发病了许久的暻秀如太医所言,在酉时将尽时总算睁开了眼。伯贤无法单单看着暻秀的大眼缓慢眨动,便发出了声。

 

 “我等了你许久。”

 

 意识似乎尚未完全归来,眼睛开开合合了数次的暻秀在听到伯贤的声音后,把头转向了那边。仍被高热蚕食的身体虽然行动缓慢,伯贤却耐心地等了下去。

 

 “为何身在此处?”

 “因为是母后害得你落水。”

 

 听到伯贤的回答,暻秀这才忆起了自己落水的事实。猛力推开自己的妍鹿之手,跳入水中的伯贤的身影,紧贴后背的体温。所有的事情断断续续地浮现了上来,令暻秀感到一阵窒息。伯贤一直都在给暻秀展现他所允许的空隙。这是多少有意为之的空隙。他人口中的伯贤与暻秀所知道的伯贤之间充满了乖离,可那份乖离所制造出的空隙却令暻秀被伯贤牢牢束缚。空隙。用空隙武装了全身的伯贤只对暻秀展现如此亲和的一面,暻秀也因此无法理解伯贤被称为酆国的暴君的原因。不,其实那个空隙,是即便知道理由也可装作不知的眼带。

 

 “那位,即便如此也还是爱着你的吧。”

 “皇后娘娘对我?”

 “因为喜欢美丽的事物。”

 “…….”

 “你也美丽啊。”

 

 啊,实在是无法回应的话语。

 

 伯贤是一团火焰。至今走过了十六个年头,从未遮掩过什么的伯贤对于这般坦露心迹也是毫无踯躅。而围绕着伯贤周遭的人物也是与伯贤相像的吧。可暻秀却不同。暻秀因妍鹿而习得了保持距离的方法,也从妍鹿身上习得了间接表达内心的方法。会对暻秀这般将自己如数展露的,也唯有伯贤。从暻秀记事起便一直陪伴在身旁的伯贤也应该让他感到熟悉了,却仍会因陌生与羞涩而时常咽下回答。暻秀这次也未能作答,只能与定定注视着自己的伯贤对上了双眼。

 

 已不再有话语往来。伯贤向暻秀递过了放置着汤药的托盘,暻秀则干脆地喝下了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因浑身发着微热,头部在不断作痛。明知道要回应伯贤的话语,却因头部嗡嗡作响而连开口都难。伯贤似是要让暻秀入睡,将冰凉的手放在了滚烫的额头上。殿下,请回吧…….从暻秀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了语句。伯贤虽然迟缓地点了头,却仍没有起身离开。直到暻秀的双眼合上,直到冰凉的掌心充分地吸收了暻秀的热度,伯贤一直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天色渐暗。

 

 悠悠地,缓慢地,却准确地,又过了一日。

 

 次日,暻秀以大病初愈后的清爽样子起了床。光看身体状况,仿佛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这是日头尚未完全升起的清晨。昨日的伤病仿佛只是黄粱一梦,暻秀的起床与平日毫无分别。伸展懒腰转过了头,看见了正以别扭的姿势坐在床边椅子上打盹的伯贤。啊,吓我一跳!因伯贤出乎意料的姿态而吓到的暻秀放下了伸直的胳膊,抚了抚胸口。

 

 “殿下。”

 

 试探着向紧闭双眼的伯贤搭话。似是陷入了沉睡,伯贤毫无反应。像这样看到伯贤入睡的样子,自幼年时期以来真是暌违了太久,甚至令他感到了陌生。为何要在这里这么不便地小憩。难道是没有回宫就这么守在了这里么。期待不受控制地绽放,动摇着暻秀。

 

 “殿下。”

 

 仅仅因为落水,竟在这春季都过了的时节染上了伤寒,这个事实令他羞耻。虽然一日下来便已痊愈,但是看声音仍带着些沙哑,似乎也并未完全治愈的样子。暻秀为了打磨低哑的声音而震了几下声带。在蜡烛尚未燃尽的寝室之中,连黎明之光都未透进,因而一片昏暗。感觉嗓子纾解得差不多后,再次发出声音呼唤了伯贤。

 

 “伟和殿下……”

 “…….”

 “…伯贤啊。”

 

 脸颊烧得通红。儿时反而多是互相叫着彼此之名。年幼也是很好的保护伞。因两人尚且年幼,所以能从太子、皇子一类的琐事中摆脱出来。也曾有过那种时光。

 

 就像久违地看见睡颜时一般,久违地叫出伯贤的名字时烧红脸颊的理由仍是疑问。一直以殿下或皇兄称呼过来的伯贤之名,在暻秀的体内植入了漩涡。依次想起抚摸脸庞的手,瞬间冲过来的唇,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的身躯,沉着哄劝的声音,包裹住后背的胸膛,令脸颊阵阵发烫。

 

 “殿下,天亮了。该回去了。”

 

 暻秀为了忽略这个瞬间而强行叫醒了睡梦中的伯贤。轻轻摇着肩膀呼唤后,随即睁开了眼。伯贤的双眼充血得通红。

 

 “暻秀呀,我。”

 “是,殿下。”

 “很冷……”

 

 重新闭上眼睛的伯贤似是感到一阵寒意,簌簌地抖了抖身子。虽然时值夏日,却也只是初夏而已。凌晨时分还是偏凉的。而且若说落水,伯贤不也一样么。毫无寝具地就这么度过了凌晨,也难怪会染上伤风。暻秀从床上坐起抓住了伯贤的胳膊。从伯贤将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为止,刚好能数到十下。

 

 “和我交换过来躺下吧。”

 “你,都痊愈了吗?”

 “以为我是殿下吗?”

 “好容易把快要死的给救活了,结果反倒骑到头上了呢…暻秀。”

 

 话虽这么说,伯贤的表情却是在笑的。缓慢起身的伯贤爬进了暻秀躺着的寝床。那稚童耍脾气般的动作令暻秀也不禁笑了出来。“笑什么。”而听到笑声的伯贤瞪着暻秀斥了一下。“殿下也很可爱呢。”充满笑意的回答令伯贤嘟囔了起来。看他的吐字开始像呢喃一样含糊不清,看来是渐渐发起热了。暻秀将自己盖着的被褥拉到伯贤的胸口盖住,静静地躺在了旁边。像这样并肩躺下,也是暌违了许久。

 

 正对着暻秀右臂外侧躺下的伯贤因迟迟无法入睡而不住地辗转反侧。每当那时都会发出衣物摩擦柔软丝绸发出的沙沙声。不住地翻身许久之后,伯贤似乎总算找到了安逸的姿势,归于平静。因正对着暻秀侧躺的关系,暻秀可以感觉到伯贤呼气时的热度。

 

 要说可笑也真是可笑。帝国的两位皇子同时病倒,除去疫病外是极其罕见的。一边想着要将伯贤送回太子宫,暻秀却又无法对伯贤提出回去,只能将被褥拉得更高。

 

 伯贤躺在暻秀的寝床上度过了一整个上午。直到得知暻秀染上伤寒的沙螺贵妃在未时找来皇子宫为止一直停留在寝床上的伯贤,在暻秀唤来太子宫的宫女后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寝室。若是平时只需步行便能回去的距离,今天却是以近乎平躺的姿势靠在轿子上回去的样子深深印在了他的眼底。明明在面对着贵妃,却觉得伯贤的背影那般鲜明……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暻秀也接连数次走了神。贵妃却是只能看着无法集中的暻秀倍感担忧。好不容易安抚了以担忧的目光哀伤地望着自己的贵妃,暻秀在贵妃离开的同时走出了皇子宫。暻秀的脚步不曾停歇地走向了太子宫。就像伯贤彻夜守候在自己身边,暻秀也打算守候在伯贤的身旁。

 

 主人入睡了的太子宫无比静谧。将本要服侍的宫女们全部下令退下后,暻秀坐到伯贤的枕边握住了他的手。伸出被褥外的手无比冰凉。暻秀在握住的手上微微使了力。期盼着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的手掌能融合成适当的温度,一直紧紧地握着那只手。今早在寝室里看到的火炉也放置在伯贤的寝室。平时也因畏寒而在皇宫中属于换季之时最后一个收走冬季棉被的伯贤,看着此刻盖着厚厚的冬季被褥的样子倒也并不陌生。

 

 “殿下,到了喝药的时间了。”

 

 任由思绪扩散,在听到门外传来的宫女的声音后停止了神游。暻秀仍然紧握着相交的手,一边安静地道了声“进来”。

 

 宫女几乎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寝室。这是帝国的太子沉睡着的寝室。知道那份重量的脚步里没有一丝噪音。宫女走近暻秀后屈膝伸出了托盘。实木制的托盘四角裹上了金箔,尽显皇室威严。而放置其上的汤碗则呈现着透明的玉色。暻秀松开了紧握至今的手,接过托盘时问向了宫女。

 

 “太医已来过了吗。”

 “是,皇子殿下。太子一回宫,皇后娘娘便传唤了太医。”

 “那好,先退下吧。汤药由我来喂便好。”

 

 宫女弯腰行了一礼后退出了寝室。暻秀将托盘放在了一边,为了叫醒伯贤而轻轻摇起了被高热所征服的身体。

 

 “殿下,请起来。要喝药了。”

 

 伯贤默默不答。暻秀再次轻摇起了伯贤。隔着布料触及掌心的肌肤很是滚烫。

 

 “殿下,要喝下药才能病愈啊。”

 “我不喝……不要叫醒我。”

 “殿下,就一次,一次就好。”

 

 两人儿时并未体弱多病。自琏奕帝即位后再未爆发过疫病的酆帝国,也的确是无病可得。不过偶尔还是会染上伤风,每当那时伯贤便会拒绝服药。理由是又苦又难吃长得还难看。宫女们无法胜过不依不饶地大闹着拒绝服药的年幼皇子。宫女们求了又求终究未果而退下后,便会由暻秀拿着药碗劝说伯贤。那时还是称呼伯贤为‘伯贤’或‘哥’的时候。伯贤啊,哥。母妃说要喝了这个才会好。喝下后才能跟我一起玩啊,嗯?暻秀仍记得面对自己困扰的声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最终喝下了药的伯贤。

 

 “苦吗?”

 

 将被褥覆盖至头顶的伯贤问道。就像幼童一般的提问。暻秀笑了。

 

 “良药苦口,药不苦怎能治病。殿下,快些。药快要凉了。”

 “喝下的话会为我做什么?”

 “殿下是稚童吗?”

 “要代我喝吗?”

 “不要。”

 “那就逗笑我。”

 “我没那才能。”

 

 一句也不肯输是吧。

 伯贤发着脾气直起了上身。暻秀明快地笑着,将药碗伸向了伯贤。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的伯贤深深吸入了一口气,随即一口吞下了汤药。似是不愿咀嚼药味,连气都不带喘地一口饮尽了药水。将空碗放回托盘上的暻秀给伯贤递过了装有茶水的茶盏。是为了消除口中苦味的茶水。

 

 “这副样子可真惹人发笑。”

 

 将空茶盏放到托盘上的伯贤自言自语般吐出了一句。暻秀收拾好托盘放下后回答。

 

“并不能否认。”

 

 昨天是暻秀,今天是监护暻秀的伯贤。轮流生病也不是件寻常之事,因是在监护之时生的病,仿佛就像自己传染给了他一样,感觉内心怪异地酥痒了起来。近半个月后才真正相对的脸却是然染上了病容的脸,虽然令他伤心,却也还好。仍然不知要如何面对相触碰的唇和滑腻钻入的舌,但是,都还好。虽然混乱的思绪仍然没有沉淀,却也没有锋利地四处疯蹿。仅仅是在浮游而已。

 

“没有任何人在听。”

“殿下。”

“就一次。”

 

 在丧失了目的的要求之中也能读出来。就像暻秀忆起了往事,伯贤应该也在回想着过去。伯贤要求的是儿时,尚未懂事之时的事情,因此若放到现在来做未免太令人羞耻。可暻秀还是决定遵从伯贤的要求。不说也知道这是对他喝光了汤药的奖励。

 

 “所以啊,你为何偏要一起跳下来买苦头吃呢。”

 

 太子,皇子,嫡子,庶子。自从可以分辨这些单词以来,暻秀便一直对伯贤使用着敬语。时隔数年后再次以非敬语的形式对话,总觉得有种回到了儿时的感觉。因为一直以殿下称呼,偶尔也会忘记,你的名字是伯贤呢。在心底想着。伯贤,伯贤。你的名字是伯贤。就像背诵千字文般念了两三回伯贤之名的暻秀转过视线看向了伯贤。伯贤似是很满意于暻秀的不敬,正满脸的笑容。看着那张脸,似乎所有的混乱感又复苏了起来。心绪混乱不已。只想待在身边,光是这样在一起就会觉得内心安逸。暻秀的内心红艳地灼烧着。与伯贤微笑的脸呈鲜明对比,灼灼地燃烧殆尽。

 

 

 从暻秀身上开始并转移给伯贤的高热持续了两天两夜。

 

 

 相比暻秀一天便褪去了病色,伯贤的伤寒却是持续了数日。原本计划由太子宫主持的所有日程全部推迟,暻秀始终陪伴在伯贤身侧做着他的话伴,协助伯贤喝下汤药。伯贤平日厌恶喝药也是传遍了皇宫的事实。经常是整碗进去一半出来,或直接摔碎药碗了事。可最近的传闻却截然不同。自从暻秀亲自搭手喝药以来,送往太子宫的汤药每次都是干干净净地出来。自导华太子帮忙照看太子的喝药大事以来,太子每回必会一滴不落地饮尽汤药的传闻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连身居太宫的琏奕帝,皇后宫的妍鹿及承乾宫的贵妃,都听闻了导华自发照顾伟和的消息。

 

 监护着嫡子的庶子。

 那便是席卷了皇城内的飘风,龙卷风的始点。

 

 时隔数周入宫晋见皇后的妍鹿之兄面色不愈。以贵妃的家族羊舌家为中心结成的新晋势力得到了琏奕帝的信赖,被大举提拔也是不过半个月之前的事。琏奕帝是强大而贤明的皇帝。是知道如何牵制肆无忌惮地扩张的宗亲及外戚势力的皇帝。被逼至绝境的是妍鹿的外戚势力。皇帝纵容着完全的服从,而那底下则涌现着思想各异的人士。实为令人疲倦的实情。因旁人的耳目而多耽误了些时日才进宫的妍鹿之兄是妍鹿娘家,即本家的酆帝国四大世家之一的徐氏家门的长子,是稳坐在文官权力顶点的人物。即便年近不惑也仍然目光灼灼的他,声音却是与之不符的疲惫。

 

 “我们需要对策。”

 “直到伟和被册封太子只剩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是的,娘娘。需要在殿下成为真正储君之前除掉皇子。”

 “…….”

 “因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的首长便是皇子。”

 

 双眼同时流露出赤裸裸的杀气。隐隐间竟似闻到了血腥味。妍鹿与兄长对上视线后,静静地笑了出来。是啊,并不是没有赶出导华的办法。只是没有契机而已。而现在她所握在手中的,便是‘契机’。妍鹿虽然爱着伯贤,但那份爱却冰冷而尖锐。与贵妃的爱截然不同。从妍鹿的身体里诞生的伯贤必将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而直到他顺利继位的过程中,不能有任何的障碍。这是从她生下伯贤的那一刻起第一个想到的,她的信念,也是铁则。拥有皇位者仅有一人。能够成为皇帝的血统也仅有一个。在一缕呼吸之间引发权力变动的皇宫内,这些全部只要由一人来当就好。那一人,当然,便是她心爱而又心爱的儿子,伯贤。

 

 至于除去眼中钉一般的皇子的方法吗……多到数不胜数的便是皇室。在先帝时期,更是有帝国的大神女谎报神谕,令刚出生的皇子未来得及啼哭便被杀害的事情。而那位皇子便是琏奕帝的弟弟。琏奕帝一即位便将神女废除,并将与那次事件关联的所有人全部处以了死刑。是未曾忘记。皇帝拥有比神灵还要强大的力量。伯贤也会像琏奕帝一般,不,也许会手握比那更为庞大的力量统治这个帝国。苦思的时间正在流逝。妍鹿正在思索着任谁看来也明明白白、完美无缺、无法推脱罪名的情境。血雨腥风定将带着导华消失在那遥远的尽头。

 

 “娘娘,莫不是要放弃。”

 “怎会。哥哥。这,又岂是轻言放弃的事情?”

 

 权力养育了她,令她活在了现在这个时间。她的世界从最初便是在血光中开始,因此无路可退。

 

 “估计无法夺去皇子的性命。但是,必须要令他再也无法踏入这皇宫一步。”

 “遵旨。”

 

 而后,妍鹿将宫女唤了进来。在兄长的注视下命令着宫女的表情波澜不惊到令人恐惧的地步。是伯贤唯一肖似妍鹿的外貌。听闻妍鹿之命,宫女的表情染上了惊愕。对着不停抖着手的宫女,妍鹿以亲切的声音开口,“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失败了,你的项上人头将要不保。”宫女以瑟瑟颤抖的声音回道:“是,娘娘。”宫女离开皇后宫书房时的脚步极不安定。皇后的兄长也同样微微惊到了的表情。

 

 “娘娘,那个方法……”

 

 没有将之否定的必要。她的计划可谓是完美无缺的。因此妍鹿回答的声音充满了底气,甚至充满了爱意。美丽帝国的美丽太子,将在年方弱冠之前从皇帝手中接过这世间的一半。妍鹿从抱起黄金绸缎襁褓里的伯贤的那一刻起,便迫切地等待着这一日的到来。因此,我的孩子,你是不能将那孩子护在手心里的。你的世界里,没有那个孩子可立足的空间。

 

 “并不危险。因为比起将导华赶出皇宫,更重要的是太子的玉体不是么。”

 “…….”

 “哥哥,这一切都是为了伟和。你也知道的。”

 “…….”

 “就在下一次的满月之夜。必须不出任何差池。若是失败了,我们必死。”

 

 因那孩子是你的敌人。我要代你将之除去。将要展开的是人间地狱。就算我对你的爱会将你逼入绝境,但即便如此,我的孩子。请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所有人的夜晚在消逝,渐渐地,缓慢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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