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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红炎(红焰)14 亂(后篇): Are we getting closer?[白度古代]

[白度/白嘟]红炎(红焰)14 亂(后篇): Are we getting closer?

 

Written by 춘금(春金)

翻译 by 海天月夜

 

 红炎(홍염/红焰):1 2 3 4 4.5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前篇) 14(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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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편 난, 亂 <혼잡> BGM : Dave DeRose - We Built a Home

14章 乱, 亂 <混杂> BGM : Dave DeRose - We Built a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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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炎

14

亂(后篇)

 


  青羽宫已为迎接太子与他的军队而做好了准备。不辱其北部要塞的称号,随处可见针对攻城所设的避难通道与整备万全的武器库,令人不住感叹。伯贤慢慢环顾了在漫长岁月中从未被敌国占领过一次的青羽宫。坚固的城墙与泰山般的宫阙仿佛为了筹备战争所造,无数士兵云集也可充分发挥价值。各州派遣的防卫军将于七日后集结青羽宫。在那之前,伯贤要将青羽宫打造成军事驻地。巡视完宫中各处,伯贤对如影随形的钟仁下达了休息命令便走向了内堂。因马不停蹄地赶路之故,全身都在僵硬地发出尖叫。伯贤逗留青羽宫的期间起居的内堂设在了阳光充足之处,景色亦十分宜人。缓步行走的伯贤身后,跟随着同行的太子宫宫女与青羽宫的宫人。伯贤抬手抚过了僵硬的颈部。干瘦的手掌令他想起错过的暻秀,不禁感到了忧郁,但是自嘲着发出的笑声却接近于躁症。

 

  内堂的一切完备得不输本宫。为长途跋涉后舟车劳顿的伯贤准备的巨大浴桶盛满了水温适宜的热水。冒着热汽的水正散发着香气。伯贤知道这香气的来源。白檀香。是暻秀喜欢的。伯贤在放入白檀香粉的馨香空间里缓缓地呼吸。懈下了颈间的紧绷,伯贤因一涌而上的疲劳而微微蹙起了眉。不带感情地注视着小心翼翼地脱下衣裳,用沾湿的绸布擦拭自己身体的宫女们,随即转过了视线。似是望着远处的失焦眼眸望见的是久远的过去。

 

  即使彼此的住处分为了太子宫与皇子宫,二人也会时不时地一同沐浴。擦拭着年幼皇子们的身体的宫女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珍贵物品,只洒满了暻秀喜欢的香薰的浴池里香气弥漫,连伯贤的心情都会变得放松。漂浮在热水之上的时而是玫瑰,时而是菊花,时而是梨花,亦或白檀……是帝国中存在的一切香源。并肩坐在雾气弥漫的空间,注视着暻秀白皙而柔软的双颊晕上酡红,伯贤觉得暻秀真的变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刚出生的幼兽,总会情不自禁地使起性子来。那些小性子多是幼稚的捣蛋。譬如朝雪白的皮肤泼水,或是偷偷捞起漂浮的花瓣放在暻秀的后颈等等。若是泼了水,暻秀会因受惊而扑通片刻,随即拍一下伯贤的肩膀小小地泄愤,若是放上花瓣,暻秀定会慢一拍才发现,朝着笑得讨打的伯贤泼水。

 

  一回想起那时,伯贤就觉得体内的一切全部化成了黑漆漆的黑洞。明明不是太遥远的事情,却总觉得遥不可及却是为何。浓郁到嗅觉都要麻痹的白檀香气,将伯贤的脑海全部浸染上了暻秀。思绪转了又转。暻秀呀。是因为你不在了吗,是因为你忘了我吗。由疑问开始的思绪以绝望结尾已是日常。伯贤把头浸入了蔓延至胸口的热水,抑制着想要窒息的欲求。失去了暻秀的人生虽然依旧痛苦,伯贤却无法死去。抱着至少要找到暻秀尸首的念头浪费的时间也已有三年。哪怕抓虱子般翻遍了整个帝国,也未曾找到暻秀的尸首。那么就可以相信他还活着。伯贤的结论最终归为暻秀的生存。暻秀是伯贤的神。只要这份笃信不曾消失,再会终有一日会化作现实,伯贤正抱着侥幸的期待活过一天又一天。虽然已失去了所有意志只是行尸走肉般活着的人生,却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对伯贤指指点点地侮辱伯贤。只有活着才是人生么。被迫活着的,也是人生。伯贤破碎的幼年时期从他手中夺走了暻秀,却也给了他必须成为皇帝的理由。将帝国尽收于掌中的那一日,伯贤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得到暻秀。帝国在那过程中会变得多么衰败都与他无关。重要的只是不让暻秀消失在这片帝国。放任着这般鲜红燃烧的丧失感,无论是谁都不敢与伯贤谈论人生。对,无法那么做。   

 

  在内堂外得知太子正在休憩,世勋毫不踌躇地调转了脚步。自从抵达青羽宫便如影随形地护卫着太子的太雾将也同样不见人影。因是帝国皇太子的出行,世勋早已先一步得到了皇宫的通知。考虑到战争爆发前世勋的称号是帝国的神童,皇宫反而给世勋带来了筹码。伯贤与士兵出行的漫长时间足以令世勋制定战略。将旁人尽数遣退,世勋行云流水地写下的密函不是谋反叛逆,而是公正的机会。没有觊觎太子的首级,便不是造反,给天盟提供协商的机会,也可视为公正。世勋是苦盼着货州可以稳固上升的人。怀抱信念之人本就会沉沉下坠。直到告知太子抵达了青羽宫的密函被潜伏宫中的盟员携带着离开,世勋未曾笑过哪怕一次。

 

  团长反复阅读着写有透伸皇太子抵达货州,并暂住青羽宫内堂的密函。夜半时刻。自数十日前从世勋处得知太子将为了歼灭天盟而来的消息,团长的夜晚总是无眠。反复失眠的双眼已失去了原本的白色。 

 

  在他刚当上将军时,他的故国沄麻国正经历着瘟疫肆虐,百姓殒命的艰难时期。因无人照看而荒废的农田无法栽培作物,结果帝国大面积地闹起了饥荒。饿殍遍野,痛失父母的孤儿啼鸣延续不止。沄麻国的皇室平庸无能。饥荒似是在责难无法想出救济之策的皇室般持续了许久,近半数的百姓化作了尸体。无法忍受接连的饥荒,幸存的百姓纷纷逃荒到酆国沦为了火田民。那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皇室无法阻止为了活下去而跨越国境的百姓。可他们是来自异国的穷苦百姓。是无法融入酆帝国的存在。涌向酆帝国的百姓是令货州衰败的病因,即位不久的炽鸿琏奕帝仿佛久等此刻般高举着‘救亡货州’的旗帜掀起战争,抹杀了货州境内的所有沄麻国百姓。就这样开始的战争在经过势均力敌的初期后,终是在第三个年头分出了胜负。血气旺盛的年轻皇帝轻而易举地灭亡了失去反击之力的皇室,也将团长的妻子与族人屠戮殆尽。在接近屠杀的战争末尾,身为将帅的团长能够生还反而是个奇迹。团长与他麾下的士兵堪堪吊着口气躲入了国境边缘,恸哭着立下血誓以等待复仇的时机。

 

  那是地狱般的人生。召集残存的士兵建立了赤凑团,并向着不断压迫如今已成属国的昔日故国的酆帝国举起反旗,在这过程中,团长失去了无数。皇太子的货州行是可将一切牺牲一举终结的机会。团长是清楚皇太子已对导华病入膏肓的人。若不是琏奕帝而是太子,协商或许会有胜算。皇子的意志只要利用与其有着深厚羁绊的灿烈就能轻易扭转。奉献了一生盼望的梦想得以实现的机会就在眼前,团长无需任何迟疑。烧毁了世勋的密函,执笔写起交与皇太子的密函的手背上布满了伤疤。是能够窥见他所走来的一生的伤疤。团长在小小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导华皇子如今正与天盟同进退,并要求以皇子的归还协商对天盟束手旁观的内容。以这一切约定都会以彻底的密约进行的文字收尾,团长将密函交给了等候在一旁的探子。探子将密函放入怀中,重新前往了青羽宫。这是满月前夕的夜晚。看着高高挂起的残缺明月,团长重新描绘起了即将重建的故国。美丽之极。  

 

  怀揣着密函的探子直到凌晨时分才抵达了青羽宫。在潜入青羽宫内部的探子屏息前往太子锁在的内堂路口时,太雾将正驻守在内堂入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令钟仁缓缓睁眼,将猛地绷紧的知觉放大到至最大限度。缓慢接近内堂的脚步声不属于宫人。是只有杀人者才拥有的敏捷步伐。右手放上剑鞘,钟仁毫不犹豫地伸手拔剑。踩着屋顶靠近的动静只剩下了最后一步。穿着黑衣,红布蒙面的探子双足踩上地面的瞬间,钟仁当即挥剑横空一斩。连一声悲鸣也未能发出的躯体僵在了原地。肉体一分为二洒下一地内脏,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上了钟仁的眼角和脸颊。炽热而血腥的味道萦绕鼻尖。留下一汪血潭倒地的尸体瑟缩着一跳。是所有知觉迎来死亡前做出的最后挣扎。在那一次的动弹过后,流出的血液渐渐冷下。钟仁持剑等候在尸体旁,等待着血水不再流出。是为了确认生死。尸体翻白的眼睛只见白仁。钟仁捡起了死前从痛苦蠕动的探子怀中掉落的小小纸张。沾满了血水的纸张团团卷起,若不解开便无法确认内容。往尸体的腹部刺入一剑,钟仁犹豫了片刻,随即摊开了纸张。 

 

  “……这,到底。”

 

  仔细阅览着文字的钟仁没能忍住一涌而上的思绪而发出了声音。虽然立即携带密函前往觐见正在就寝的伯贤汇报才是正确处事,可钟仁却动弹不得地僵在了原地。反复确认着短短的字迹。天盟,导华皇子,向皇太子请求协商…….所有话语都像是一出戏。暻秀身在天盟是早已知道的事实。因为亲眼目睹了它的就是钟仁。然而,仿佛是暻秀自愿留在天盟的字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天将明,天空边缘火红燃烧。在靛青渐褪的苍穹下,钟仁僵立了许久。判断与疑心,过失,绝望混杂在一起的脑中纷乱得令他束手无策。甚至想找到暻秀抓着他质问。殿下,为何要做出这种抉择。响彻内心的话语苦涩无比。拿着密函迈出脚步,又再度转身……踌躇了许久,钟仁用力闭了闭眼。不知所措地颤抖的指尖整齐地叠好密函放入了怀中。数百次的苦恼之后,钟仁所选择的,是掩蔽。是沉默。为否定暻秀主动成为天盟一员的事实,钟仁选择了沉默。在仔细调查这份密函的真伪之后再汇报给伯贤也不迟。将密函放入怀中,唤来了宫人处理尸体,钟仁脱力地转过了身。一直坚信的巨大真实遭遇否定的瞬间,信任摧毁后诞生的不是憎恨而是悲伤,这令他胸口发闷。令他无法说出任何话。

 

  因钟仁选择了沉默,宫中毫无骚动地迎来了清晨。在起床后繁忙准备着新的一天的宫人之间,为防止自己的混乱被看破,钟仁整理了表情。脱下战甲换好衣服的身体由于紧张得与这份平和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僵硬。将和平与疲劳互换的钟仁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若是畏惧死亡,便无法守护任何事物。哪怕藏匿密函的事实成为他的罪孽要为此交出首级,钟仁也不会后悔。因钟仁选择的沉默最终是为了守护暻秀。  

 

  像这样和平度过的时间再次迎来夜晚时,有个人正在等待死于钟仁之手的探子。等待着已前往冥界之人的人只是定定眺望着遥远的路途。

 

  一夜过后探子也依然未归。他大概,已经死了。团长看了看营帐外,随即回过头缓慢地呼吸。为了求得与太子的密约而前往青羽宫的探子没有归来,即代表协商未能成立。若无法与太子协商,只有先攻才是上策。团长望着与昨夜探子离开之时一般无二高高挂起的明月,召集了所有盟员。迅速集结的盟员们即使在深夜也仍是炯炯有神的双目。皮肤感觉到他们怀抱的血气,团长顿觉指尖发麻。团长注视着抿嘴列好队的盟员,有意隐瞒了酆帝国的皇太子正在青羽宫的消息。敌方首领越是强大,前往死地的将帅的士气也会越发低落。皇太子是过早降临的强大敌人。因此团长故意隐去太子的行踪,吐出了第一句话。

 

 

  “为了夺回北部驻地,皇室派来了军队。”

  “…….”

  “我们要在援军抵达之前进攻,夺得胜利!”

 

  巨大的红色旗帜随风飘扬。在团长背后飘曳的旗帜令人联想起血的波涛。虽然那些血液尚不知属于哪一方,但至少可以报以希望。团长望着盟员们闪烁着热忱的一双双眼睛,宣布了出征人员。

 

  “三级盟员全员集合!赌上性命前去夺命!”

  “将荣光献给赤!”

  “第三级组长,朴灿烈出征。”

 

  在如雷的应答声中最先叫出的名字是灿烈。灿烈以目视代替了回答。以灿烈为首,第三级所属的战斗人员与属于内部守备人员的二级盟员们的名字被依次叫到。胜利抑或失败,终究是生或死的问题。生与死的凄绝岔路,因有着故国这个巨大的目标而升华为了崇高的仪式。被叫到名字的人员全部保持了沉默。是为了珍藏这也许会成为最后的瞬间。被不可名状的血性所充的空间里,团长吐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都暻秀,出征。”

 

  最后被叫到的名字是暻秀之名。尚且陌生的名字掠过耳边时,暻秀虽然露出了模糊的表情,却随即点了点头。不只是北部驻地占领战,在青羽宫前发生的与陌生敌人的交战中也生还归来的暻秀已被团长屡次劝诱参战。暻秀认为那是因自己的实力和意志得到了承认。没必要将辛苦积累的信赖化作泡沫。帝国军来到了青羽宫即意味着伯贤会来。暻秀甚至尚未想好伯贤来到这货州时要怎么做。因此在伯贤到来前将所有基石化作焦土也许反而是上策。杀死帝国军依然是痛苦而悲伤的、令全身肌肉都会瑟缩的事情,可暻秀却也明白感情与要做的事是不同的。何时才能对伤害帝国无动于衷。暻秀思绪沉重。语毕,团长留下两刻后集合的命令转过了身。待团长离开后,收到出征命令的盟员们为回到营帐准备而各自散开。暻秀也混在人群中迈步走向了营帐。

 

  “等等,暻秀。”

 

  然而转过去的身子尚未踏出一步,便在原地被人扯住。是灿烈抓住了暻秀的手腕。暻秀回头看向了灿烈。灿烈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愤怒。不听暻秀的回应,灿烈走了起来。暻秀看着灿烈一如自己初来赤凑团大本营时那般走得坚定的背影。灿烈就像那时一样不做任何说明。只是规律性地动起腿和脚走着路。暻秀看着从两侧掠过的营帐,似乎能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了。位于这个方向的营帐只有一个。在察觉到要去哪里的暻秀开口询问前,灿烈便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今天不能去。”

  “为何?”

  “……因为觉得你不能去。”

 

  ……暻秀的猜想并未出错。灿烈是为了让团长收回出征命令而前往团长的营帐。暻秀总觉得灿烈不曾回头的挺拔背影莫名显得疲惫而悲伤。哪怕在下一刻倒下也不会让人奇怪。看着凄然的背影走了多久呢。灿烈的脚步停了下来。已到了红旗飘扬的团长的营帐外。灿烈毫不犹豫地走入了营帐。依然紧握着暻秀的手腕。一走入营帐,灿烈便省去礼节直接道明了来意。对这暴风骤雨般的情况感到慌张的只有暻秀。团长似是早已料到灿烈会来,甚至以沉着的脸露出着微笑。看着他假面般的表情,灿烈突然感到怒不可遏。

 

  “战斗只要三级盟员也足够了。让暻秀出征,我无法服从。”

 

  灿烈吐出的话是单刀直入的不服。本以为会发怒的团长保持着沉默不作回答。仍是微笑的脸。灿烈感到了不安,又吐出了一句。灿烈并不是直觉敏锐的人。然而作为替代,灿烈有着从无数次的战斗中获得的东西。那是可以预料到那一日的战斗会以何种形式进行,会如何艰苦的预感,而这种感觉大多准确。今日的战斗不仅难以保证胜利,甚至无法衡量会有多少死伤。灿烈从未像今日一般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

 

  “若暻秀的身份暴露,就连天盟也会遭遇危机,您是知道的啊。上次发生在青羽宫前的交战也十分凶险。”

  “可你们不是活着回来了么。”

  “团长!这不是死不死活不活的问题!”

  “我要询问皇子的意见。要去么?”

 

  团长直接将压在舌下的太子之名咽下了喉咙。若无法相信白纸黑字的事实,倒不如直接让太子亲眼看到暻秀。团长紧抿着唇静静地望着暻秀。来回望着灿烈和团长的暻秀叹息般作出了回答。

 

  “我要去。”

  “都暻秀,你知道你现在是怎么……!”

  “我尊重皇子的选择。”

 

  暻秀的回答令灿烈皱眉,使团长微笑。打断了灿烈回看着暻秀非难般吐出的话语,团长微笑着看向了暻秀。暻秀望着无论何时都不见波澜的团长的表情,只是跟着笑了起来。幼年时期,面对着妍鹿的沙螺为何总是面带微笑的理由,似乎事到如今才能理解。那既是逃避也是防御,更是攻击。再没有比微笑更适合隐藏内心的表情了。这场战斗结束后伯贤就会前来,若伯贤到来,暻秀也许要离开天盟也说不定。也许这会是最后一场战斗。扯着无法轻易平息怒火紧握着双拳的灿烈的袖口,暻秀走出了营帐。  

 

  “不要出去。听我的话。”

 

  走出营帐后,灿烈抓着暻秀的双肩哀求般大喊。

 

  “……我要去。”

  “若你死了,暻秀呀。”

  “灿烈。”

  “求你不要去,好吗?”

 

  暻秀在灿烈不安颤抖的手背覆上了自己的手,笔直望进了灿烈的双眼。注视双眼既是交心。暻秀此刻并不是在斗气。暻秀恳切地祈求着自己的心意能够传达给灿烈。若是伯贤前来,暻秀将无法与灿烈在一起。灿烈是暻秀最初的朋友。就如灿烈所说,若这场战斗如此危险,暻秀就更应该跟着灿烈出战。不能把灿烈独自送到生与死共存的地方。也许这次真的是最后的战斗。暻秀无论如何都想帮助灿烈。这份心意不知有没有传达到,灿烈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微笑的反而是暻秀。暻秀就如往日般露出了微笑。这使他更加悲从中来,灿烈闭上了双眼。 

 

  划破二人之间的沉默告知两刻已过的哨声在驻地响起。一丝不乱地集结的盟员中,暻秀目光端正。终是未能赢过暻秀,灿烈连连叹着气。“没事的,灿烈。”轻轻抚摸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灿烈的背,暻秀回到营帐迅速结束了筹备。即将掀起血雨腥风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二健军与太雾分别守备着青羽宫。守在宫前的是二健军,而太雾负责在瞭望台监视敌情。草虫啼鸣格外刺耳的夜晚太过安宁,令人不禁觉得这些守备统统都是无用功。当伫立许久的士兵为了放松僵硬的身体伸了个懒腰时,他突然感觉颈部一阵森寒。来不及环顾周围,士兵的颈间插着短刀直直倒了下来。是奇袭。

 

  以奇袭开始的战斗太过突如其来。从四方飞来的短刀令惊慌的士兵们不及作出反应便束手无策地纷纷倒下。城门上,潜伏在瞭望台的太雾发现敌袭后迅速给所有的石灯点上了火。迅速扩散的火花使昏暗的视野瞬间变得明亮。骤然亮起的视野里栩栩如生地映入了涌向青羽宫门前的敌人。悲鸣慢了一拍爆发,通报奇袭的声音以震醒大地之势响彻四周。

 

  “集结!集结!是袭击!”

 

  身穿红衣的那些人毫无疑问就是天盟。士兵们从未听说过天盟的战斗力或盟员数。毫无预告地开始的攻击本就令人措手不及,而眼前这群人的数目绝不在少数。士兵们的脸上染上了绝望。穿着战败国的战甲拔刀的人少说也有五十人以上。太子的军队尚未等到鬚州军与瀛洲军,京州军的支援。考虑到北部驻地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战斗也仍然败北被天盟占领,这并不是能够轻易保证胜利的瞬间。判断瞬间进行。火速集结的士兵们的眼中充满了不安与决心。他们的主君,伯贤所背负的帝国的使命终是士兵们的使命,他们怀抱着信念。在心底最后巩固了对生的决心,士兵们做出了深呼吸。戴上出宫前由宫女们一一缝制的面罩,他们终于打开城门冲向了前方。帝国军与天盟的嘶喊声此起彼伏地激烈撞击。熊熊火把随时都会熄灭般燃烧的这一夜,刀剑相撞的声音残忍无比。 

 

  兵刃相接。战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没有败者,也没有胜者。只是混战着不断地砍向对方。守卫着宫门的所有太雾与二健军预见了死亡却也为生还而挥起了刀。若在这里败北,青羽宫也会落入天盟手中。无法放任那种事态。并非只有帝国的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天盟同样无法将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胜利拱手让人。所有人都为了守护自己的帝国而赌上了性命。各自怀抱的目的与使命太过鲜明,没有任何人想要退却。而伯贤率领着护卫宫内的太雾与太雾将出现,是在你死我活的交战持续的瞬间,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刻。太子的战甲即使在黑暗中也闪烁着夺目光芒。巨大城门开启的那时,伯贤未见犹豫地砍过用刀尖指着二健军脖子的盟员的后背前进。躯体喷洒着鲜血倒向大地,踩在那具尸首之上的伯贤再次挥剑时,所有士兵都在高呼着伯贤的名字。伯贤是透伸(斗神)。是主动选择了那个名字的人。宛如猛禽的咆哮般震颤大地的名字提醒着每当兵刃相接时都不能死去的理由。士兵们重振士气只在刹那间。飞快倾轧着天盟的士兵们的双眼鲜红地染上了杀气与本能。 

 

  世勋登上了瞭望台,表情沉着地俯视着正在城前交战的人群。帝国与天盟的战争虽然已枯燥地持续了数年,但是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赌上了存亡的战斗,连世勋也无法保证谁会是胜者。虽说太子亲自出战,但若是这种战斗,变成冰冷死尸也不过眨眼之间。世勋并不是轻易空口担保并未发生之事的人。那是被誉为帝国名将的水王之死教给世勋的教诲。以不败活过一世的水王在战场上同样不过是脆弱的人类。因此世勋不相信任何人的胜利。世勋是完美的旁观者。沉默注视着混战的世勋随即向宫人下达了命令。以若无其事的语调下达的命令冷酷到令人惊讶,甚至胆寒。

 

  “锁上宫门封锁入侵。”

  “是,宫主。”

  “还有,为胜者敞开大门。”

 

  领命的宫人走下了瞭望台,在紧闭的城门上锁上了门钩。世勋是只承载着货州的器皿。决定盛满那个器皿之物的不是身份,也不是血统,而是‘谁会对货州更加有益’。虽然暂且因天盟对他们更加有益而帮着他们,但若是败给了太子,天盟也不再能帮助货州。也即是丧失了作为棋子的价值。相反,若是天盟打败太子夺取了胜利,世勋将以天盟的歼灭为筹码与太子进行协商。所有的计划都取决于谁是胜者。将不绝于耳的金戈相撞之声当作动听乐曲,世勋仔细观察着混乱的城门口。

 

  战斗已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每一把武器都因染满了鲜血而变得迟钝,砍人也变得不再利落。伯贤将刀刃刺入冲向自己的盟员的大腿,斜斜划下着躲过了刀刃。暴起的悲鸣声被兵刃相撞声覆盖的修罗场。掩护背后的钟仁冲上前砍下了尚未咽气的盟员的首级。头颅滚落大地,鲜血稍晚一步喷涌而出。看着泉涌的血水,伯贤重新收回了刺入大腿的刀。环顾四周入目皆是太雾与二健军。伯贤直觉胜利近在眼前。 

 

  尸体垒成小山,血腥味充斥于空气中,连呼吸间都渗出了血时,胜机已彻底倾向了伯贤。享受着胜利的太子之刀宛如舞动。只是俯视这一切的世勋下令为太子打开城门。巨大的城门发出着厚重的声音,做好了迎接胜者,太子的准备。被绝望浸染的是天盟。在召集生存者准备后退的天盟的头顶,等候在青羽宫外壁之上的弓箭手们整齐划一地拉满着弓弦。为了将天盟的所有人变成死者。弓箭手们会在太子与太子的军队复归青羽宫后向天盟放箭。伯贤仍站在宫外。伯贤一具具地踏过倒地的尸体,正用刀刃刺入他们的脖颈确认死活时,忽然闻见骚乱的脚步声,倏地抬头遥遥望向了队形全无地后退的天盟。天盟的幸存者不过寥寥数人。死者的数目远远超过生者。是天盟的完美败北。瞭望台上的弓箭手们以后退的天盟为活靶,将弓弦拉得更加紧绷。细眯着眼,确认着天盟残存人员的伯贤突然抿住了唇。尚未躲进树林而暴露在宽阔空间里的盟员们的脸鲜明地映入了伯贤的眼中。鲜明到,可以看见他们脸上的伤口流下的血。可问题就在那里。迅速清点着人头的伯贤的双眼突然忘了要做的事情,失去头绪地震颤了起来。在不知脸上的蒙面早已脱落,借助着月光忙于寻找退路的天盟缝隙之中,伯贤, 

 

  是死亡踩在了我的脚下么

 

  “暻秀。”

 

  如此思索。 

 

  为何话语会比心思要快。从口中吐出后,想法化为了现实。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的太过久违的名字令伯贤全身静止。……暻秀。无声地呼唤。话语沿着血管蔓延,体内所有脏器仿佛同时崩塌。在这阿鼻叫唤之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雪白,笔直,坚韧的青年就是暻秀。暻秀,绝对是暻秀没错。虽然数年未见,但那美丽成长的样子却与伯贤在手=-=淫时浮现的模样如出一辙……伯贤几乎要忘却一切恸哭出声。

 

  暻秀呀。

 

  无法说出口而钻入体内的话语令他想起了生不如死的过去。无力地松开手中的刀,伯贤伸出了染满鲜血的手。向着站在只要奔上前展开双臂便能拥入怀中的距离的暻秀伸出的指尖,濒死般颤抖得令人不忍。剧烈跳动的心脏已平静地停止跳动。在所有人都在忙着确认死活的此刻,尸体般停滞不前的只有伯贤。太雾与天盟混乱交战的这片树林,使伯贤忆起了竹园图。竹园图。暴风之夜。肖似伯贤失去了暻秀的那个空间,那个时间的此刻…….伯贤在这难以呼吸的状况中也缓慢地迈出了脚步。向着暻秀,一步又一步,非常缓慢地……行走。然而暻秀,为何你如此遥远。总是不见缩短的距离令伯贤无力地收回了手。无法触摸到被汗水洇湿也依然充满光泽的肌肤的手垂落。连直直伸展的手指屈起的刹那都教人不安,伯贤无法从美丽地成长的暻秀身上移开视线。害怕闭上眼又睁开时眼前的暻秀会消失。这一切莫不是幻影么。踩着冒出鲜血的尸体前进的伯贤身后,飞来了无数的箭矢。弓箭手们开始瞄准了逃亡中的天盟。在发出着尖锐的声音遥遥射向远方的箭雨之中,幻想般的暻秀也依旧孤高。  

 

  “暻秀呀。”

 

  仿佛被蛊惑般令人不住呼唤的名字。伯贤最终没能忍住,喊出,暻秀呀。确认了暻秀就是实际存在的暻秀的大脑,慢半拍地判断起为何暻秀身在此处。伯贤的眼眸与眼睑,嘴角,嘴唇,指尖。敏锐的一切都在发出小小震动追逐着暻秀。不,不是。不会是你。如果是你,暻秀你,为何会在此处。举着天盟的刀站在月光下的那个身姿实在太像谎言……紧闭着双眼不住摇头的伯贤无法承受地闭上了眼。脚下宛如沼泽。在不知陷进何处的遥远知觉笼罩住全身。箭矢似乎仍在倾泻,传来了雨声般的噪音。随着射向地面的无数箭矢破空之声,伯贤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时。 

 

  暻秀真的,就在眼前。 

  确认了眼前站着暻秀,伯贤习惯般地伸出手,划向了虚空。明明暻秀不会因他的动作而被他握在手中。伯贤想要立刻冲向站在不远也不近之处的暻秀,将他紧拥入怀。望向暻秀的双眼仿佛针刺般的疼痛。接近自言自语的呼唤化作呐喊只是一瞬间。

 

  “暻秀呀。”

 

  能否听见我的声音。梦一般的你似是听见了我,虽然回头看向了我。

 

  “殿下!请避开!”

 

  脱离弓箭手之手的箭矢射入了伯贤的面前。对天盟穷追不舍的箭簇尖锐地拨弄着大地。背后传来的钟仁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他却听不见。伯贤似乎被孤零零地独自留在了这个空间。暻秀望着伯贤所在位置的表情似是在寻找什么人般显得焦急。伯贤继续走去。

 

  “暻秀,暻秀呀!”

 

  看着不曾止步的伯贤的背影,钟仁向着弓箭手高喊了中止。接到命令的弓箭手们虽然收起了弓,可脱手而出的最后一波箭雨却无法挽回。向着暻秀所在的位置射去的箭矢仿佛尖锐的雨水。中箭的数名盟员纷纷栽倒。即是在后退瞬间也不住索命的这个空间里,暻秀为了听清远处传来的声音而回过了头。然而……眼前看见的是灿烈。紧抱着自己的灿烈的身上传来了血腥味和风沙的气息。暻秀在问他为何要如此之前似乎已经得知了理由。眼周发酸。

 

  “我说过,让你……”

  “…….”

  “不要来了吧。”

 

  语毕,灿烈的身体瘫软了下来。暻秀这才看见刺入灿烈肩部的金色箭矢。灿烈,代替暻秀中了箭。啊,啊…….这一瞬想起了理白,是因为直到咽气的瞬间也在担忧着暻秀的理白的加护吗。暻秀不愿重演夜袭时的状况,无意识地抱住灿烈迈开了脚步。似乎已经开始焚烧起尸体,燃烧皮肉的气味弥漫着烟雾的这里太过令人厌恶。暻秀为逃脱而拼尽全力的双腿令人怜悯。真的,应该如灿烈所说不该前来么。

 

  “暻秀呀!”

 

  在思绪原地徘徊的阿鼻叫唤中,呼唤名字的声音也依旧鲜明。搀扶着总是向下滑去的灿烈的暻秀,因那焦急的声音反射性地回过了头。回头的瞬间,暻秀屏住了呼吸。啊……灿烈。也许真的不该来。暻秀无法避开对视的双眼,只能呆愣地僵直。……四目相对。四目,相对。伯贤望着维持转身的动作僵在原地的暻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抿住了唇。胸口酸胀一片。似乎生出了遍体淤青,浑身都在阵阵抽痛。伯贤用扭曲得泫然欲泣的脸,用力做出了笑脸。紧紧搀扶着失去意识的灿烈的暻秀,也同样无法迈出脚步。连箭雨也停止了攻势的此刻,视野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悲鸣与焚尸的气味,火光与黑暗混合的这片修罗地狱中,彼此的表情是如此的清晰……心脏溃不成军。用比以前更加深邃的眼望着自己的伯贤的视线,令暻秀痛苦到无法承受。思念与畏惧,疑惑,罪恶感混合在一起的感情瞬间席卷全身。生出饥渴感是在那之后。仿佛将所有的血液沸腾到蒸发的饥渴堵住了喉咙,令他无法叫出名字。因此二人都没能喊出彼此的名字来。伯贤未来喊出暻秀的名字而吃力地嚅动着嘴唇。然而声音却无法发出。暻秀深邃的眼不知何时变得泫然欲泣。伯贤不禁开始担忧暻秀会不会哭泣。若暻秀哭泣,伯贤哪怕要将手中的世界送给他也想令他止住泪水。战争与帝国,军队与天盟已全部成为无用之物。 

 

  暻秀,因为你在这里。 

  因我,终于找到了你。  

 

  “……暻秀呀。”

 

  伯贤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呼唤了暻秀。向着暻秀伸出了手。伯贤期待着暻秀即将握住自己的手的体温。然而等待了许久,暻秀也没有过来。伯贤深感不安地踏出一步时,披着红布的骏马踏着马蹄停在了暻秀的面前。大概是天盟派出的马。隔着粗喘不止的骏马,暻秀费力地收回了与伯贤相对的视线。暻秀呀。伯贤再次呼唤了暻秀之名。 

 

  “暻秀…”

 

  暻秀以泫然欲泣的脸,把灿烈扶上了马背。伯贤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伯贤啊。殿下。最后望了眼以帝国灭亡了般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伯贤,暻秀紧咬着唇,拉紧了马缰。坐在迫不及待疾驰起来的马背上的暻秀背影凄然。暻秀头也不回地策马逃离了青羽宫。留下伯贤。 

 

  “……暻秀你,现在是对我。”

 

  声音在暻秀消失后才爆发了出来。伯贤望着消失在眼前的暻秀甚至无法哭泣,只能笑出了声。直到慢半拍赶来的士兵们护卫着伯贤还宫时,失笑也未曾停止。即使相见也没有留在自己身边,就这么消失的暻秀留下的空无一物。伯贤握紧了拳,咬住了牙。 

 

  暻秀,你,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迟来的怨恨将此刻用力的一切化作了苍白。 


—待续—


14章后篇是一万多字的更新,也是译者很喜欢的一章,因激烈的感情碰撞,来自伯贤那义无反顾到烫人的感情。特别喜欢青羽宫前的激战后白度重逢的一幕,原文张力十足,真如红炎一般的灼烫,然而译者笔力有限,无法十足还原原作韵味,还请各位将就着观看(ntm)。看完欢迎留下对小说的感想,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码着字还是因为那些等待文的人留下的评论给了动力。至于单纯的短短加油之类的话还是免了,反而浇灭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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