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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红炎(红焰)7 墮[白度/架空古代]

[白度]红炎(红焰)/홍염 7 墮

Written by 춘금(春金)[https://uglyperson.dothome.co.kr]

翻译 by 海天月夜(https://weibo.com/haitianyueye)

红焰:1 2 3 4 4.5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前篇) 14(后篇)

授权书见1章。发上LOFTER的每一章都是把2014年时的翻译重新修改过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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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편 타,墮 <떨어짐> : 광해,왕이 된 남자original soundtrack - 충심(忠心)

7章 堕 BGM:光海,成为王的男人 OST – 忠心 :建议边听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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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东宫殿下:指称伯贤。

 北宫,北宫殿下:指称暻秀。

 

 


 

红炎

7

 

 

 

 


 竹园图连气味都令人作呕。带领禁军抵达竹园图的琏奕帝闻到宛如战场的血腥味后皱起了眉头。血流成河的大竹庭院。已得知了皇后与皇子皇女们先行避难的消息。而太子下令诛杀了存活的刺客之事也被迅速报告。所有事情都告了一段落,已全无焦急的理由,可琏奕帝却步履带风地快速走向了留守竹园图的护卫队用火把照明的地方。仿佛丢失了贵重之物的人,琏奕帝的表情充满了焦急。抵达灯火通明的竹园图中心后,见到琏奕帝的护卫队纷纷屈膝行礼。

 

 “理白呢。”

 

 挥手令他们起身,琏奕帝说出的第一句便是疑问。琏奕帝寻找理白的声音非常沉着。仍是月色朦胧的夜晚。跪在最前头的护卫队长匍匐在地磕了个响头回答。

 

“陛下!请处置微臣吧!”

“理白在哪里。”

“陛下…….”

 

 护卫队长的声音凄惨地沉淀。琏奕帝也知道,理白早已殒命的事实。可即使如此却也仍在寻找理白是想为她收尸。转过头环视起了四周。被屠戮、断成数截的尸体是那么多,担心理白是否也在其中,琏奕帝的嘴里一阵发干。而巡视着周围的琏奕帝的视线停在了火把最多的地方。在火把下有着被布盖住的什么。脚步迈向那边是出于本能。

 

“把布揭开。”

 

 覆盖着尸身的白布作为皇女的尸布未免过于寒碜,可这却也是护卫队能在这阿鼻地狱中尽最大限度做到的事了。衣物脱了一层又一层,用未沾血的白布盖住的理白显得无比平静。琏奕帝站在理白的身侧下了令。

 

 “揭开。” 

 “陛下,还是不看为好……”

 

 琏奕帝也无法预想到底被撕裂得多么惨不忍睹。你的死状凄惨到连他们都要违抗皇命的地步。夜幕渐深,竹园图里的空气变得越发阴冷。饱含湿气的土地也同样潮湿冰冷得令人不快。理白的背部正与冰冷潮湿的泥土相触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琏奕帝放下了皇帝的威严。皇帝是从不屈膝的存在,可琏奕帝在身为皇帝之前,更是一位父亲。琏奕帝将一只膝盖放在地上跪坐了下来。见到君主屈膝的护卫队大喊了陛下!甫一喊出,护卫队们也全部匍匐在地用额头抵住了地面。只余静寂的竹园图。琏奕帝的双臂缓缓地,没有去揭开白布,而是连同尸布一并抱进了怀里。理白。即使出声呼唤,也毫无应答。

 

 久违抱起的女儿的身体冰冷得如同这空气。将女儿抱在怀里的琏奕帝用一只手缓缓揭下了覆住女儿面容的白布。理白的双眼平静地闭合着。找不出丝毫血色的皮肤白得灰败。琏奕帝小心翼翼地抚摸了毫无血色的面容。

 

 “地上如此冰冷,理白。”

 

 袭击竹园图的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刺客指认的主谋者是导华,我深爱的二皇子。

 

 “一个人不孤单么。”

 

 陛下…!与琏奕帝淡然的声音呈鲜明对比的是护卫队充满了悲恸的声音。哭声如镇魂曲逐渐传开。琏奕帝以干枯的目光紧紧抱着理白站起了身。夜色深沉。以血献祭的夜晚终将迎来破晓。琏奕帝将理白更紧地抱在了怀里,简短地命令。明明用尽全力抱住,却未发一丝呻吟的冰冷身躯令他悲伤。

 

“卯时临时召开早朝。”

“是,陛下。”

“传令正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并对夜袭下达缄口令。”

 

 遵命。抱着理白离开竹园图的琏奕帝的背脊挺得笔直。

 这一夜,血流成河。

 

 

 

 

回到皇后宫的翅焕恸哭到体力不支而晕厥。看着宫女们惊慌地围上去照顾翅焕,妍鹿咬住了唇。理白死了。这是从未预料到的事情。妍鹿虽然是个无情,对利害得失精打细算的人,可她却同样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失去了女儿的心不可能波澜不惊。妍鹿走近了躺在寝床上哭泣的翅焕,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开口。因她生平几乎从未发出过如此温柔的声音,话尾略显颤抖。“翅焕,没事的。没事的…….”闻言,翅焕的哭声更大。松开手,妍鹿用眼神与手势命令宫女们看护后走出了寝室。华丽雄伟的皇后宫一片冰冷。似是连无生命的死物也屏着呼吸。妍鹿安静地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中。本想引起漩涡,却未曾想比它更为巨大的海啸正在接近。需要想出对策。已经传书给了兄长,再过不久他便会入宫了吧。

 

竹园图夜袭,理白皇女殒命。

语言有着比任何事物都要迅捷的脚程。于北侧发生的事件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岂止如此。皇城内的无数世家也应该得知了竹园图夜袭。虽然琏奕帝下达了缄口令,然而夜袭本身就不可能是保持缄默的存在。再过不久,酆国的时局就会变得不稳。妍鹿要在那暴风中保持平衡。那样才能如她所愿地,将导华赶出皇宫。

 

妍鹿来到接见室不久,通过离皇后宫最近的东门入宫的兄长便匆匆赶来。一刻不停地策马飞驰而来的兄长的额头上结满了汗珠。喝退所有宫女独自坐在接见室里的妍鹿一见兄长便提高了声音。

 

“到底是从哪里找来了那些浪人!”

 

兄长听到妍鹿的声音露出了惊吓的表情。怒火不住地直冒。兄长找来的刺客皆是些无良无品的人。无法承受鲜血的人们。他们不知分寸地鸡飞狗跳,更是杀死了理白,最终搅乱了这场局。

 

“理白死了。被那卑贱的剑撕裂而死。”

“那是怎么……”

“…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妍鹿与兄长的面色变得惨淡。彼此再也无法开口,只是各自紧闭了嘴。妍鹿在沉默笼罩之时回顾了竹园图的事情。自从理白枉死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想起了面对枉死的理白露出绝望表情的导华。以及,伟和。她那可爱而伟大的儿子,伯贤的表情也浮上了心头。伯贤喘息着命令护卫队的身姿无愧为帝国太子,令妍鹿的心都澎湃了起来,可是在主谋者被一口咬定是导华的情况下独自超然的伯贤的氛围……总觉得……

 

“那些浪人的口风,能信任吗?”

 

 似乎知晓了所有事情。

 

“什么?”

“伟和似乎知道是我。”

“可是娘娘,那是,”

“不能发生的事呢。…可他们是连皇女都敢砍杀的人,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泄露真相?”

“……要将事情提前了。”

 

妍鹿听着兄长的话缓缓点了头。……无可奈何的事情。缠绕着伯贤周身的,分明是知晓真相之人的某种东西。不然也不会硬是将妍鹿从竹园图中请出。最初计划的夜袭本该结束在导华被认定为主谋者的线上。本应只有威胁,没有皇族伤亡,宫女们的性命比其皇族自然是卑贱的,也无从去管死了多少。可计划却出现了偏差,理白枉死是哀痛而悲伤的事情,可‘皇女殒命的夜袭’主谋者的称谓将更加强有力地压迫着导华。除了失去理白,所有的事情将会按照计划进行。

 

可是,伯贤。

 

伯贤却是违抗妍鹿之意的逆流。伯贤在竹园图下达的命令便是证明。妍鹿在当时的竹园图是地位最高者。在已出现了二皇子是主谋者的证言、皇女也死于非命的情况下,送回皇后是伯贤对背负污名的导华做出的保护。可知道那是诬陷的只有妍鹿而已。若是毫不知情地被置于那种情况下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去怀疑。连刺客不也高呼着主君跪下了膝盖么。可伯贤,为何,要保护导华。再怎么是帝国的太子,也不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盲目包庇。夜袭便意味着反叛。包庇反叛者亦会招来又一次的反叛。可即便如此伯贤却仍然与导华单独留在了竹园图。最终所有的假定与设想都指向了伯贤知道真正的主谋者。

 

 兄长应该也和妍鹿想到了一起。接见室只余下沉默。无声地交换眼神也已过去了数分钟。先行开口的妍鹿唤来了一名宫女。是那日饱受惊吓的宫女。“你。”听到妍鹿呼唤自己的声音,宫女瑟缩着肩膀应声作答。妍鹿对着宫女微笑着开口。

 

 “你放进太子汤药里的那个。”

 

 那个。宫女被那露骨的词语猛地一惊,再次瑟缩起了身子。妍鹿这次并未微笑。紧咬着惨白唇瓣的宫女已陷入了恐惧之中。总觉得会有某种猛烈的东西袭来。宫女无从得知那一日妍鹿交给她,令她下在汤药里的东西是什么,效用如何。因为她对医理一窍不通。可那只是由于没有学习而不知效果而已,却也能知道被称为‘那个’的药草会被用于何种用途。从自小被培养为宫女所产生的本能来看,那是毒药。太子的生母,皇后妍鹿是命令宫女向自己儿子的汤药里投毒。想到自己正在亲手毒害帝国的太子,宫女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回答。

 

“是,娘、娘娘。”

“将剩下的那些全部带到东宫。”

“什么……?”

“前往东宫,在准备好的汤药里倒入剩下的全部。知道了吗?”

 

 宫女未能合上吃惊的嘴。将原本分成数次放入的毒一次性倒入,将会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腥风血雨,即将掀起腥风血雨。虽因身份低贱而无法直视皇后的玉颜,可妍鹿下令的声音却无比泰然,宫女连尖叫都无法发出。不由怨恨站在血雨腥风中心的自己的处境。见宫女默默不答,妍鹿催促了起来。

 

“知道了吗?”

“奴,奴婢,遵,遵旨。”

“去吧。” 

 

看着走出接见室的宫女,妍鹿与兄长的嘴紧紧地抿起。他们准备的毒药为救颖。虽不危及生命,却是能一时麻痹全身的毒物。自夜袭偏离计划之后,本用于在驱逐导华的期间将伯贤绑在太子宫的救颖毒,也同样转变了其用途。伯贤将陷入长久的睡眠,而伯贤所知道的真相也可掩埋至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只有导华将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而今天亲自送药的便是导华,因此投毒主犯是导华的意见也会占据上风。腥风血雨将在破晓之后加剧形式,而导华也将犹如风中浮萍般无助地摇摆吧。妍鹿的嘴角浮现了细微的微笑。

 血之夜袭仅仅是前哨战而已。

 

 

一大清早入宫的官员们皆是因熬了通宵而双目通红。破晓之前召集的临时朝启因太多话要说反而呈现出了死寂。准时踏入太殿的琏奕帝望着坐满了席位的臣子,缓缓地坐到了龙椅上。枉费他下达缄口令,各自的脸上都是苦恼的神色。

 

 “……昨夜,竹园图遭遇了夜袭。”

 

 揭开话题的是琏奕帝。琏奕帝因竹园图夜袭而失去了女儿。作为失去子女的父亲未免过于沉着的声音反而令官员们紧张了起来。似是在互相观察着眼色,低垂的头颅下可以望见颤动的眼睑。琏奕帝继续开口。

 

 “刺客们已被大皇子下令诛杀。”

 

 琏奕帝有意隐去刺客将主谋者指认为暻秀的事情不提。那是不想告知,也想要包庇的事情。并非怀疑暻秀。也不是无法相信暻秀。琏奕帝是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父爱的父亲。他所知道的暻秀是不会杀死理白,也不可能策划那场夜袭的,他能信誓旦旦地断定。也因他如此了解暻秀,因此更要惜字如金。过多的流露反而会成为饵食,引来更大的血光之灾。

 

 琏奕帝已掌握了竹园图夜袭是为何而生。若是浸淫于政治的人,也定能轻易看出这场夜袭是为了将暻秀逼上绝路。暻秀是他们的猎物。此事背后还存在其他真正主谋。若想证明暻秀的无罪,便要找到策划夜袭之人。数以百计的质疑会向着暻秀飞来,而时局也会交相呼应地变得危殆。要最大限度地尽快查明。

 

 可这却是道难题。将暻秀孤立于突如其来的漩涡之中消失无踪的犯人,定不会在目标达成前现出身影。因此琏奕帝决定举起盾牌以代替剑。不会先行进攻。只是举着盾等候,决定阻挡为攻击暻秀而飞来的剑。

 

“而夜袭发生之后,东宫也,”

“…….”

“出现了投毒。”

 

 讲述事实的声音惨淡。琏奕帝叹了一口气。虽然放出豪言要守护自己的儿子,可却连如何将暻秀拉出这场阴谋也毫无头绪,令他感到茫然。紧紧勒住暻秀脚踝的陷阱是毫无一丝缝隙的完美罗网。沉默蔓延。太殿内无一人敢轻易开口。酆帝国。伟大的帝国,比世间任何国度都要强盛,稳固而美丽的帝国。在以天下无敌而闻名的酆帝国,一夜之间,发生了两起试图杀害太子的事件。无论它是真想夺人性命,还是仅仅演给别人看的烟雾,皇室的戒严拉响了警钟却是不争的事实。

 

“东宫的状态虽不危急,却失去了意识。众爱卿对两次袭击有何见解。”

“启禀陛下,虽难以启齿,但是据微臣所知,现有刺客们认定北宫殿下为主谋者的传闻。”

 

在所有人都在观察琏奕帝眼色的刹那,最先主张意见的是妍鹿之兄,徐哲焕。将他人虽知情却无法说出口的事情泰然自若地提出的哲焕面无表情。琏奕帝皱起了眉头。

 

 “毫无证据的传闻。”

 “包括皇后殿下在内的许多人都听到了刺客的指证。这本身便是证据啊,皇上。”

“导华的性命也遭到了威胁。”

 “陛下,先代也有诸多为了消除疑心而将自己也置于危险之中的事例。”

 

毫不胆怯地陈述意见的姿态果然不辱酆国四大世家出身的气势。琏奕帝想起了哲焕的妹妹,也是自己的皇后的妍鹿。美丽的女人。善妒好斗的女人。是你做的吗。有着与妍鹿相似脸庞的哲焕的嘴再次动了起来。太殿为之屏息的瞬间。

 

“而且,亲自为东宫殿下端药的也是北宫殿下,”

“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妄自臆测。”

 

 琏奕帝截过了哲焕的话头。即使不听完也能知道那句话的后面是什么。若再在这里拖延时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导华被咬定为犯人的定局。琏奕帝是贤明的皇帝。因皇帝而瞬间闭嘴的哲焕啮咬起了口中的肉。虽然知道彼此都是不好相与之辈,琏奕帝却是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强大的对手。初次交锋的胜利握在了琏奕帝的手中。看着哲焕的脸染上了败北感,琏奕帝起身。太殿之内,除了哲焕再无一人敢再次上禀了。

 

“若再有妄自臆测北宫者,将以国法处置。”

 

 为朝启落下帷幕的琏奕帝的声音充满了疲倦。走出太殿时琏奕帝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宣告着临时朝启的结束。琏奕帝离开后,沉默了半晌的太殿以哲焕一拳捶向铺有绸缎的木桌并开始骚动了起来。

 

“陛下不保持中立,反而更令人起疑啊。”

“若一开始刺客便指认导华皇子为主君的话,不就是已经了结了的事吗?”

“话未免太多。陛下不是说过禁止妄自臆测吗。”

“这明明不是臆测!将要当上太子的东宫殿下被置于险地,明明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北宫殿下,这又谈何臆测?”

“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以北宫殿下的为人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是明摆的诬陷!”

 

尖锐的对立。哲焕紧握双拳只是不停吸气。这不过是个开始。若消息传开流言散播,政局将分为怀疑导华与拥护导华者。矛盾将不减反增地逐渐扩大,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安定。在那不安定之中,导华独自孤零零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为了孤立导华,妍鹿与哲焕不是对伯贤下了药么。若在那种情况下,琏奕帝打算包庇导华的话…….

 

哲焕思索对策的眼角因不眠而发红。太殿里仍然充斥着愤怒的声音。

本以为不会到来的清晨在逐渐破晓。

 

 

当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在为夜袭与投毒的主谋者而焦虑时,知晓夜袭真正主谋者的伯贤却是半天不见转醒。天亮前,急急赶到太子宫的太医望着发着高烧不止的伯贤无法掩饰颤抖的手。太子宫的宫女们早已哭成了泪人。殿下,殿下,殿下…….呼唤伯贤的声音在瑟瑟颤抖。虽是被称为暴君的伯贤,可对宫女们而言却是天,是整个世界。陷入世界崩塌的心情里的宫女们除了看着不见睁眼的伯贤哭泣之外毫无他法。

 

太医站在哭声漫天的床边流着冷汗,却也沉着地观察起了伯贤的状态。虽然发烧咳血,但并不危及生命。从伯贤的状态与宫女们收拾的汤药及染血的被褥看来,伯贤所中的毒应是救颖。若太医预想的没错,救颖本身不是猛毒,因此伯贤不会就此丧命。救颖一般用于麻醉,会造成身体的一时麻痹,但是等过了时间便会自然解除。伯贤的身体是安全的。

 

结束诊断的太医仔细地说明给了暻秀。似是失了魂,瞳孔浑浊放大的暻秀虽然听着太医的解释点着头,却看似无法理解语义。看了暻秀几眼的太医停下了说明,禀告要去调制解药后便先行告退离开了寝室。不住哭泣的宫女们也开始一一振作,开始为了各自的职责而忙碌了起来。只有暻秀被钉住了般站在伯贤面前,就那么呆立了数个时辰。闭着眼睛的伯贤的脸显得很平和。在那平和的背后,响起了伯贤曾对他说过的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令暻秀连呼吸都感到痛苦。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害怕伯贤睁眼时自己已成为罪人……他害怕。呆立着的暻秀在第三次听到伯贤的声音时,逃亡般离开太子宫前往了承乾宫。

 

天色已渐暗了下来。暻秀不知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是不停地加快脚步。没有走向北侧皇子宫的勇气。北侧,是竹园图所在的方位。感觉只要靠近就会传来血的腥味,会听到理白的声音,令暻秀恨不得就此死去。因此暻秀的脚步迈向了沙螺所在的承乾宫。若是无论何时都会温暖地拥抱自己的沙螺,哪怕是辜负了所有人,也是会相信自己的吧。

 

 一踏入承乾宫,苑里的宫女们便向暻秀行了礼。弯下腰恭敬行礼的宫女们在看到暻秀的行色后顿时满面惊愕。暻秀依旧没有更换沾满了夜袭痕迹的衣裳。穿着一身血衣的暻秀似是没有看见宫女们的表情,脚下不停地向着承乾宫内殿走去。仿佛迷失于沙漠中的迷路者寻找水源般急切的脚步。

 

 “导华。”

 

 沙螺的声音。走在回廊里的暻秀缓缓停下了脚步。得知暻秀到访的沙螺来到回廊迎接着他。看到满面倦容的暻秀,沙螺的表情染上了担忧。竹园图夜袭与东宫投毒事件也早已传入了沙螺的耳中。而她也同样知道两起事件的主谋者统统指向了暻秀。看着以无力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暻秀,感觉泪水即将夺眶而出,沙螺只能微笑。小小年纪便直面了政治最为丑恶残忍一面的暻秀的心,也定是因为无法支离破碎而勉强地苟延残喘吧。需要包容。需要让他休息。

 

 “导华,要先将那身衣服换下了。”

 

 走过来把暻秀抱入怀中的沙螺抚摸着消瘦的背轻声说道。仍残留着儿时模样的暻秀撒娇般地蹭了蹭头。血的气味浓浓地缠绕着暻秀的周身。沙螺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却并未推开暻秀,反而更加抱紧了他。暻秀的肩在颤抖。

 

 “娘。”

 “嗯,暻秀。”

 

 听到了强忍哭泣的声音,沙螺感到喉咙一阵窒息。是用心孕育用心养育的暻秀。春日会牵着他去赏花,夏日会牵着他去戏水,秋日会牵着他去赏枫,冬日会牵着他去看染白了整个世界的冬雪。是从未离开自己的怀抱哪怕一刻的儿子。对沙螺而言明明还是小小孩童般的暻秀。明明是那样的暻秀。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我做的。”

 

是谁要将你带到遥远的彼方。

 

“娘知道,知道的,暻秀呀。”

“看到他病卧在床的样子…太痛苦了……”

 

暻秀终究哭了出来。伯贤对自己所拥有的深度吞噬了暻秀的全身。啊,我对你。泪水炽热地流淌。想到关系与道理也是那之后的事情。比起这一切,那痛苦的样子,那痛得无法睁眼的样子,那般深刻地烙印在了眼底。沙螺裹着暻秀脸颊的衣袂染上了泪痕,感受着炽热而潮湿的触感扩散,沙螺屏住了呼吸。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小身躯来承受这一切,外面呼啸的狂风暴雨未免太过强烈。暻秀仿佛一天内踏过了死亡门槛的模样令沙螺的心生生撕裂了开来。撕裂的胸口溢出了汩汩的鲜血。沙螺在怀抱暻秀的双臂用力拍抚着,却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一同恸哭而咬住了唇。承乾宫的宫女们全部背过身跪在了地上。传来了啜泣的声音。于所有人都是痛苦。

 

 

自夜袭发生已过了三日。

在日夜交替之时,早朝一直召开着,伯贤也仍未醒来。时局渐入混乱。起初占据优势的人们也被熟知导华举止与品行的人们针锋相对地提出反驳,被伟和下令诛杀的刺客乃四大世家死士的传闻也流传了起来,政局开始走向了预料之外的方向。虽然并未想过轻松的胜利,但是比最初预想变得更为错综复杂的走向不得不令妍鹿与哲焕思索起妥协点。

 

而琏奕帝也同样焦头烂额。在每日的早朝,以徐哲焕为中心的外戚势力与以羊舌家为中心的新晋势力都在尖锐地对峙。各自紧握着自己的盾牌,为了不落下风而竭尽全力。无论再怎么苦恼于保全暻秀的方法也毫无进展,高声与叫喧轮番上阵的太殿只有一片混乱,令他几近头痛。

 

“陛下,不是说四大世家的死士便是刺客吗。这是对北宫殿下的诬陷,也是对皇室的谋反。”

“这不过是空穴来风的传闻而已!” 

“是啊。若想将风闻硬说成真实,那么往东宫殿下的汤药里投毒的果然也是…”

“住口!那番话才是臆测不是吗!”

 

暻秀是主谋的证据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问题是,也同样没有能够证明他不是主谋的证据。因此疑惑既未解开,也未堆砌,只能招来疑心与矛盾。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安静。”

 

抚着额头的琏奕帝低声说道。太殿的声音并未减弱。

 

“众卿安静。”

 

环视了大声发话后才安静下来的太殿,琏奕帝眨了眨眼。剥夺者与守护者之间的对立是比战争还要激烈的血斗。提高着嗓门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们看着琏奕帝的眼色各自找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直到场面得到控制也仍未开口的琏奕帝总算翕动了嘴唇。

 

“朕不是说过禁止臆测东宫投毒之事吗。”

“陛下!”

“朕期盼的不是众爱卿的争论。”

 

四天已过,若满七天,便是最后的背水阵也会功亏一篑。他们所期望的是拖延至琏奕帝最后的背水阵也崩塌的局势。若矛盾与混乱长期持续,哪怕是为了时局的安定,皇帝也不得不从中做出抉择。清楚这个道理的琏奕帝为掩饰焦躁而以泰然与若无其事伪装了自己。不想失去暻秀。如同琏奕帝爱着妍鹿,他也同样爱着沙螺。也像爱着伯贤一样爱着暻秀。暻秀也同样是琏奕帝宝贵的儿子。因此琏奕帝需在背水阵崩溃之前抓到真凶,或与损失较小的一方协商。

 

“你们不是敌人,而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我方。”

 

 命令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尽显皇帝的威严,却也无力隐藏其中的疲倦。如同他们连着熬了数夜,琏奕帝也度过了数个难眠之夜。太殿的文武百官屏息集中于琏奕帝的话语。琏奕帝的眼光即使因疲倦与过劳失了力度也依然灼灼有神。

 

 “因此无端的臆测,便免了。”

 

 以琏奕帝的这句话收尾,太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有的只有向着对方的攻击与反击,根本毫无进展。尖锐袭来的头痛令琏奕帝用手按压起了太阳穴的周围。感到骚乱的同样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内心。虽然爱着妍鹿,却不能遂了她的愿赶出暻秀。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叹息关进心底。琏奕帝是强大的君主。经历了数分钟的沉默后,太殿再次变得嘈杂。

 

 伯贤的昏睡变得漫长,时局变得混乱之后,变得无处可去的人是暻秀。暻秀没能回到皇子宫,而是留在承乾宫,重复着哭泣,入睡,哭泣,入睡。即使沙螺哄劝也没有回应。彻底缝上了嘴。除了理白的葬礼时穿着素衣离开过一次承乾宫,也未再离开过承乾宫半步。若亲切地询问要不要去探望伯贤,短暂地浮现生气的眼眸也会顷刻变得灰暗,以摇头代替回答。哪怕是站在暻秀这边与徐哲焕对立的年轻官僚们前来拜访,对他传达信任与安慰,暻秀也毫无反应。叹息也只能是沙螺的份。

 

 时局变得混乱与导华将自己关在承乾宫的传闻也传进了妍鹿的耳中。妍鹿品着茶听着报告,静静地笑了出来。琏奕帝几日前曾来找过妍鹿,以充血的眼淡淡地问过她。这是你做的么。直直望着妍鹿的眼并非指责的目光。虽然那目光反而令妍鹿变得呼吸困难,可妍鹿回答的声音里却无一丝颤抖。陛下,臣妾为何要陷害那孩子。陛下无法相信臣妾吗?仿佛回到儿时的话语,令琏奕帝对她唤了声妍鹿后,又摇起了头。已是一同走过二十年的人。妍鹿可以察觉到琏奕帝明明知道却在保持沉默。

 

 那是琏奕帝给妍鹿的机会,也是让她自己决定停止点的隐秘呢喃。妍鹿欣然决定遵从琏奕帝的话语。并未说与兄长听,因此若事情传开,最先找上皇后宫的人应该是哲焕吧。总之,是比最初计划的目标要低上许多的结果,肯定会发火吧。可妍鹿命令宫女请来贵妃的声音却似将那些担忧忘得一干二净般干净而玲珑。宫女的回应随即传来。

 

 已到了终结暴风雨的阶段了呢,导华。

 

 茶水变凉,又添上新的热茶时,沙螺抵达了皇后宫。妍鹿明亮地微笑着迎接了沙螺。身穿靛蓝绸裙的沙螺仿佛凋谢前用尽全力盛开的花。苍白的脸随着妍鹿勉强笑了起来。妍鹿为沙螺摆上茶盏后,递过了毫无真心的慰问。

 

 “脸色这么差,可是有烦心事么?”

 

 沙螺听着妍鹿的询问,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的,娘娘。多谢娘娘关心。回答的声音是与平日毫无二致的亲切善良的声音。妍鹿没有回应,而是托起了茶盏,品起了与热气一同渺渺升上的茶香。弥漫着浓郁花香的菊花茶。

 

 “北宫殿下的事,真的很遗憾。”

 

 沙螺听着妍鹿的安慰低下了头。安慰,不,并不是安慰。是伪装成安慰的匕首。将短刀刺入沙螺胸口的妍鹿将扭转刀柄,造出巨大的伤口。沙螺决定将之承受。

 

 “相信总有一日,上天会查明一切。”

 “唔嗯……不是的,贵妃。可否听本宫一言?”

 

 妍鹿用纤长的手指抚了抚涂了胭脂的红唇,而后直视了沙螺的双眼。白皙秀美的脸上似乎蒙上了恐惧,又似有着某种必死的决意…….虽然是令人顿生不忍的模样,却也无暇顾及。身中救颖毒的伯贤将沉睡上数天数夜。必须在那之前达成目的。妍鹿浑不在意地露出了本色。

 

 “本宫知道导华乃遭人栽赃陷害。”

 “…娘娘。”

 “不想救他么。”

 

 听到质问,沙螺无法回答,只能咬住嘴唇。嘴唇即刻失了血色变得苍白。

 

“当然是想救他吧。”

“…….”
 “想救导华么?”

“是,娘娘。”

 

 皇后宫连宫女走路的声音也听不见,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妍鹿与沙螺所在的接见室没有一丝杂音,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从妍鹿的姿态转变为皇后的姿态对待沙螺的声音压迫着沙螺。为了依靠自己的意志回答,沙螺不断地想着暻秀的样子。想起她深爱的儿子,从中获得力量。妍鹿支着颐,轻轻抖动着戴了护甲套的手指斟酌起了话语。眼前沙螺的长睫向下敛起,在沙螺的脸上投下了阴影。

 

 妍鹿的话语仿佛宣告死刑般落下。用另一只手转动着茶盏的妍鹿泰然自若地开口。…浸满了血的声音。

 

 “若你能与导华分开,”

 “…….”

 “本宫便能保你们二人。”

 “…….”

 “所有的质疑都由本宫解决。”

 

 沙螺无法说出完整的回答。年纪轻轻便入了宫的沙螺直到入宫后才行了笄礼。虽然不及妍鹿,但沙螺也是高贵的贵族世家的千金。只看着美丽的事物长大。养在深闺宛如温室花草般被精心呵护着长大,成为琏奕帝的首位后宫妃子的沙螺,在遇见妍鹿后学会了恶。支撑下去的方法,存活下来的方法,安慰自己的方法。为了熟悉那些,即使在妍鹿的残暴下抖着双肩聆听残暴话语时也不曾伤心。连妍鹿用充满威压的声音诅咒她的孩子平生只能活在阴影之下时也能忍受。

 

 可这次,却是夺走了沙螺一切的残暴。连落足的缝隙都尽数剥夺的凶暴。

 

 “你意欲如何。”

 

 答案只有一个。沙螺只能遵从她的话语。那是能够拯救她深爱的孩子的唯一出路。咬着唇流着眼泪,沙螺点下了头。在成为贵妃的二十年间,从未在妍鹿面前哭泣过一次的沙螺第一次流下眼泪时,妍鹿同样没有露出笑脸,而是面无表情地默默聆听那哀戚的哭声。

 

 沙螺很快便止住了泪,整理了仪容后就此告辞。待沙螺返回承乾宫后,导华将会找上皇后宫。妍鹿等待着导华的到来,一边慢慢地品着冷掉的茶水。菊花茶在冷却之后也仍然满载着香气,仿佛吐露着芬芳的剧毒。遣退了上前询问是否添上新茶的宫女,妍鹿独自饮完了那杯冷茶。嘴里残留了满满的菊花香气,令她错觉连自己都化作了菊花。

 

 “娘娘,皇子殿下驾到。”

 

 在妍鹿往空杯里倒茶时,宫女的通报声也同时传来。发出着清澈声响落入玉白茶盏的茶水颜色妍丽。是与这种日子不符的透明之色。脚步声逐渐接近,随即看到面如枯槁的暻秀踏入了接见室。妍鹿品着茶望向了暻秀。似乎未能好眠,仿佛被什么魇住了般的脸。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导华,许久不见。请上前来。”

 

 暻秀缓缓走到了妍鹿的身边。用手招呼他坐到对面的位子后,对方便拢着双手恭敬地坐了下来。命站在身侧的宫女摆上新茶,妍鹿垂下双眼询问了暻秀。

 

 “竹园图的事情……”

 

 竹园图。被这单词吓到的暻秀反射性地抬头看向了妍鹿的眼。肖似沙螺的白皙皮肤一片苍白。睁大的眼瞳漆黑而幽深,令妍鹿错觉自己正在注视着一汪莲池。似乎仍未摆脱竹园图的阴影。仅是听到一个单词便颤抖得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仿佛在看着被猛兽逼至绝境的麋鹿。不一会儿便带着新的茶桌出现的宫女甫一放下便被妍鹿尽数遣退,等到四周变得寂静后,妍鹿这才悠悠开口。

 

 “并非皇子所为吧?”

 

 咽下了满腹不安的暻秀只是默默接过妍鹿递来的茶盏捧在手上,并未对此作声。你正想着什么。

 

 “皇子殿下,并没有做吧?”

 

 妍鹿的声音很清雅,即使不带质问的语气,也有着令听者窒息的某种东西。暻秀因这窒息感而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缓慢地回答。斟满茶盏的茶水涌动着,似乎出现了伯贤的面容,令他无法从茶盏移开视线。听得见伯贤安慰自己的声音。

 

 “……是,皇后娘娘。儿臣怎能…….”

 

 未能说完,拖长的语尾充满了各色的担忧。妍鹿看着暻秀垂下的双睫,想起了沙螺的双眼。因是肖似的二人,连分担的痛苦也会是相同的吗。

 

 “可皇子若是留在这皇宫之中,所有的质疑都将无法停息。”

 “…….”

 “东宫也会变得困扰。”

 

 喘不过气来。暻秀为了不让握着茶盏的手颤抖得太过明显,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在依稀可见的伯贤残像消失的如今,耳边听不到任何聊以慰藉的声音,令他无法鼓起勇气回答。妍鹿的话语是伪装怀柔的胁迫。数日来围绕自己来来去去的成百上千的话语似乎同时灌入耳中,令他头痛欲裂。暻秀很清楚所有质疑的中心都有自己。也知道,无法轻易脱身。

 

 妍鹿看着暻秀戚戚颤抖的细瘦手腕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个年幼而瘦小的孩子。可若是就此放任不管,因他拥有的笔直品性与杰出才能,定会成为日后威胁伯贤之位的力量。伯贤会为了这个孩子而变得盲目,进而失去所有。须在那之前斩断一切。因此妍鹿向暻秀吐出的话语无一丝同情,只有满满的冷酷。

 

 “你要怎么做?”

 

 暻秀闭上了眼。独自留在漩涡汹涌的局势里的感觉无比惨淡。看到前去拜见妍鹿的沙螺回来后哭着抚摸自己的脸,他便隐约有了判断。不能将自己的母亲拉入这腥风血雨之中。也不能像幼童一样哭着跑去找琏奕帝要抱抱。答案在妍鹿要见暻秀之时,便已经定下。暻秀睁开眼笑了起来。不知为何略显悲伤的笑容。想见伯贤。想起了对他说你的嘴里有整个世界的,伯贤。

 

 “儿臣……”

 “…….”

 “听命。”              

 

 对于年方十五的暻秀,这个世界是一场暴风雨。暻秀欣然将自己的身躯投向了席卷吞噬了全身的暴风雨之中。

 

 -待续-


今天争取修改完两章发上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点会把第八章也修改完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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