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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红炎(红焰)15 幻[白度(白嘟)/架空古代]

[白度/白嘟]红炎(红焰)15 幻

 

Written by 춘금(春金)

翻译 by 海天月夜

 

 红炎(홍염/红焰):1 2 3 4 4.5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前篇) 14(后篇)  15

(这章开始为了防止以前的章节被误伤就不再一一手动添加新章节地址了,请善用合集功能和首页置顶目录查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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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편 환, 幻 <변화> BGM: 이루마 - 잃어버린 섬/Lost In Island(String version)

15章 幻 <变化> BGM : 이루마 – 失去的岛屿/Lost In Island(String version) - 务必边听边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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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ban了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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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炎

15 

幻 

 

 


 

  彻夜未眠。伯贤始终无法入睡。一刻不停地被折磨至今的眼睑在不住颤抖。连那份痉挛也睁眼忍受的伯贤正怒视着铺满桌面的货州地图。笔直站在伯贤身后的钟仁与站在伯贤身旁的世勋保持着沉默。被钟仁强拉着返回青羽宫的伯贤怒不可遏地投掷的瓷器与石灯、笔墨正代辩着暴风雨肆虐的此刻情形。青羽宫的宫奴虽然快速清理了残骸,可伯贤始终紧握的拳却仍在剧烈抖动。因无法治理这吞噬全身的感情。

 

  无论反复开合多少次双眼,无数次地反复思考质疑自己,暻秀也存在于天盟之中,并背对着伯贤消失了。伯贤无法容忍的虽是暻秀身处天盟这个事情本身,可事实上却更愤怒于暻秀并未追随伯贤。本以为始终属于自己的暻秀以未曾改变的样貌抛弃了伯贤。明明伯贤从未抛弃过暻秀哪怕一次,明明思念了那般漫长的时间,暻秀却太过轻易地抛下了伯贤。宛如掸开沾上衣领的污物一般。伯贤是诞生于帝国顶点的唯一嫡子。挚爱美丽的霸君。因此伯贤,从未有过求而不得的时候。暻秀被迫出宫的那次也只是丧失而非剥夺。然而暻秀并未抓住伯贤的手,直直地转身离开。这是剥夺。以及残忍的背叛。从脚底蔓延并逐渐吞噬全身的这份背叛感令他无从制止,伯贤只能不发一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不敌疲劳而爆开的血丝将伯贤的眼瞳染得通红。鲜红的双眼为何如此像是火焰。因焚烧尸体而弥漫宫外的烟雾逐渐散去时,伯贤长时间紧抿的嘴唇终于开启。 

 

  “我会将导华带回来。”

 

  话语并非提议而是命令。同时也是宣言。安静聆听伯贤话语的钟仁睁大了双眼。

 

  “哪怕杀死整个天盟,也要带回导华。”

 

  若无其事地命令歼灭的伯贤的脸上仍残留着尚未擦拭的血迹。已经凝固得宛如伤疤的他人之血好似伯贤吐出的最后呼吸,在场无人敢轻易开口。伯贤再次回归沉默。将暻秀之名吐出口后,怨怼与憎恨、疑问成倍地殴打起了伯贤。其中也有支配着内堂的沉默之故。寂静到令人不适的空间里,暻秀不安的眼眸与布满疲惫的脸,可即使如此也美丽依旧的身形凌乱地浮现,令伯贤倍感痛苦。再怎么闭上双眼,暻秀也鲜明得宛如就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辛苦。

 

  暻秀就那样离开后,被护卫队护送着返回青羽宫的伯贤已是丧胆游魂的状态。睥睨一切的太子的命令全无对士兵们的体恤。朝着来不及收治伤员筋疲力尽的士兵们大喊大叫的伯贤,如数盛载着身为年幼皇子的那时。那样的伯贤,是不可能看到伤痕累累地呻.丨吟不止的士兵的。伯贤的脑海中全是暻秀。就那么走掉的暻秀太过无情,太过的无情。……可即便如此也想要见到他。即使想去盛载这份已经盈满并开始溢出的感情,伯贤的器量却尚且小而狭丨窄。僵硬凝固的感情以看见暻秀为契机而点燃,化成了炽热而黏稠的液体。伯贤将蔓延至喉咙的灼热感情的残余尽数吐了出来。

 

  现在立刻将导华带来,马上! 

 

  担心伯贤当场牵着马冲出去,守在旁边的钟仁抓住了伯贤痉挛的胳膊。暴丨凸着青筋嘶吼的伯贤无论任谁看来都是凄然的模样。领了伯贤之命离开青羽宫前往北部基地的数名士兵扬起的马蹄声隐隐传来的空间中,伯贤被钟仁抓着胳膊伫立了许久。此处已不再是安逸的居处。只是骨肉撕裂鲜血四溅,生死往复的战场而已。一次的失误也可能化作尸体的战场可不是放任理智失控暴走的地方。若伯贤无法抑制感情而独自离开此处,会发生什么事情简直不言而喻。钟仁的任务是守护伯贤。不可能将身为主君的伯贤送往死亡昭然若揭的地方。因此用尽浑身的力气勉强令伯贤镇定的钟仁,却也对崩溃至此的伯贤的模样感到了混乱。钟仁分明在天盟中看见了暻秀,并以此为凭据写下了殿下似是被天盟俘虏的内容飞鸽传书。伯贤出征即意味着传书无事送达。虽然在探子的怀里找到的密函中写着暻秀是自愿与天盟共进退的字句,可钟仁并未将这个事实告知伯贤,但伯贤至少应该知道暻秀身在货州。

 

  然而伯贤却是一无所知地被独自抛下的姿态。理应送到了太子宫的信件若是被篡改,那可是对伯贤大逆不道之罪。究竟是何人竟胆敢篡改信件。在钟仁冥思苦想时,伯贤已摔碎了数十件瓷器。尖锐地四分五裂的物件明明丑陋而破败,可就连那些小小碎片也都仿佛在抓挠着伯贤。望着伯贤随时间的流逝而耷拉下的双肩,钟仁悄悄地闭上了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宛如泥浆般混搅在一起的混乱状况,令钟仁痛苦。令所有人都感到痛苦的时间在静静地流逝。阖上的眼睑外浮现的暻秀虽然姿态鲜明,钟仁却无法对暻秀感到欣喜。天盟是反叛于帝国的存在。暻秀主动选择了天盟。无论那选择是否出于自愿,只要暻秀继续和他们在一起,那便是谋反之罪,而主导谋反之人,曾是钟仁的导华殿下的暻秀将会受到斩首之刑。难道那才是忠诚么。不,不是的。与伯贤一样未能擦拭血迹的黑红手背浮用力地合起。因长时间握剑而变得麻木的手掌锁住了体温。再次浮现的暻秀的面容。钟仁思索。天盟是帝国之敌,若暻秀无法舍弃那样的他们,那即会变成暻秀的死亡。即使是刹那间的相遇也依旧鲜明如斯的暻秀……钟仁无法令其死亡。从一开始钟仁向伯贤禀告暻秀身在货州,同样也是为了拯救暻秀,也即是说……不也是为了守护暻秀的一种方法吗。只要伯贤找回暻秀,暻秀就能安全。因为伯贤会成为紧拥暻秀入怀屹立不倒的金城汤池。只要能用这双眼确认暻秀的安全,哪怕是以不忠的罪名身首分离也在所不惜。停下思考的钟仁深深呼吸后开了口。

 

  “殿下。”

 

   暻秀到底,为何,是出于何种原因而选择了与天盟在一起。 

 

  钟仁依然好奇那份缘由。然而若非暻秀亲口道出,就无法得知任何事实。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如果暻秀继续留在那里,那将会召来暻秀的死亡。钟仁以罪人自居的理由是为了阻止死亡。因此钟仁告罪的声音端正无比。

 

  “臣犯了大罪。”

 

  定定瞪视着地图的伯贤看向了钟仁。钟仁走到伯贤面前屈膝伏下了头。石灯中的火花停止舞动的瞬间,沉默比任何时刻都要沉重。世勋闻言只微微蹙眉,仍采取着旁观的态度。钟仁低低伏着头,将放入怀中的密函取出,献给了伯贤。恭敬合起的双手呈上的密函由宫奴飞快取过交给了伯贤。伯贤无言地默默接过密函,默读了起来。

 

  “…….”

  “请惩罚微臣的不忠。”

 

  平静的双眸顿起波澜只是转瞬之间。随着掠过双眼的文字越来越多,伯贤的双手剧烈颤抖了起来。担心遗漏字句而慎重阅读的方式也变成了质疑这是否真实而反复确认。将密函全部读完的伯贤咬着牙揉皱了手中的纸张。这一瞬间笼罩着伯贤的是愤怒,炽热燃烧的感情以几欲杀死伯贤的气势充斥肉丨体。 

 

  “宫主。”

 

  呼唤世勋的声音令世勋走到伯贤面前屈膝跪坐在了钟仁的身旁。雪白的皮肤与犀利的五官平和得毫无动摇。仿佛早已预见到这种状况一般。

 

  “请垂询,太子殿下。”

  “你可意图谋反?”

  “是。”

 

  不带一丝否定的利落回答。伯贤失笑了一声。涌上的话语太多太多,无法吐出任何语句。晕眩的大脑已经开始阵阵作痛,伯贤用空出的手抵住了额头。暻秀自愿隶属于天盟的密函内容,是粉碎伯贤勉强抓到最后的最终一抹信任的利刃。在得知一切的现在,也仍然不恨暻秀,粉碎得支离破碎的心脏仍然恣意跳动的事实,令伯贤倍感吃力。

 

  密函的内容很简单。导华皇子为了纠正帝国的腐败而合流进了天盟,在那期间由天盟照看皇子,欲以皇子的归还换取对天盟的袖手旁观,青羽宫主知道皇子所在的天盟的大本营便是所有内容。而青羽宫主知道天盟的大本营,也终究是隐晦告知宫主也同样与天盟联手了的一种暗示。伯贤并非愚钝到连那份暗示也无法勘破之人。谋反是向帝国举起的反旗,谋划它的人理应斩首偿罪。然而伯贤明明听见了世勋的回答却无法宣告有罪,是因世勋知道暻秀所在的地方。啊,竟是如此被暻秀所束缚的人生!蓦地,伯贤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处境是如此悲哀。

 

  伯贤的士兵抵达北部基地时,基地已是人去楼空。被俘的人质们已被悉数斩首,头颅在基地里随处滚动。尚未脱下的帝国军战甲鲜血淋漓,甚至无法辨认面目。要寻找不留一丝痕迹地撤退的天盟实为天方夜谭。聆听士兵禀报的伯贤看着遍布高地的地图屡屡叹气,又数度闭眼。当面对着无解的问题苦恼时,伯贤需承受不时涌上的怒火。暻秀你,为何要在那里。那时为何…看见我却不作停留?

 

  “青卫。”

  “是,殿下。”

  “这封密函是何时起保管的。”

 

  怨恨与质问,强求着对策的脑海被一扫而空。由于一直大喊大叫而嘶哑的声音低低地沉下。伯贤的所有回答被归拢为找回暻秀,除此之外的苦恼已变得毫无意义。

 

  “……两日前。”

  “藏匿的缘由。”

  “…….”

  “缘由是。”

  “请降罪于臣。殿下。”

 

  琏奕帝所盼望,帝国所盼望,帝国黎民所盼望的是天盟的歼灭。伯贤无比清楚身为帝国太子理应下达的命令。虽然清楚,可脑中所想又岂能如数践行。早在许久之前,伯贤便已是只对暻秀盲目的盲人。既然已经见到暻秀,知道暻秀身在何处,已无任何事物可阻挡伯贤的步伐。在伯贤的手中揉作一团的密函尖锐的边角扎得手心生疼。

 

  然而暻秀是哪怕承受这份痛苦也甘之如饴的存在。

  伯贤闭上了眼。 

 

  “谋反者们全部聚集到了一处啊。”

  “…….”

  “你们将无法活着看到我的帝国。”

 

  淡淡吐出的话语昭示着钟仁与世勋的死亡。二人沉默。伯贤似是被头痛侵袭短停下了话头,又再度接了下去。似是油尽般摇晃的石灯火花令人目眩。

 

  “把导华带过来。”

  “殿下。”

  “导华此刻,身在何处?”

 

  打断钟仁的话语告终的质问射向了世勋。睁开阖上的双眼的话,是否会有暻秀。伯贤不堪疲劳地缓慢睁开的双眼深深刻下了宫中寂静的空间。当这虽不华丽却深有气度的宫中迎来暻秀的脚步时,只要能呼唤暻秀的名字,那漫长的等待将不足为惜,伯贤确信着。

 

  “天盟的大本营并不远。”

 

  表情不变地回答后,世勋起身来到了伯贤面前。在摊开的地图上不带犹豫地画下红点的举止利落得令人惊讶。仿佛在证明货州悠久的血统一般。伯贤呆呆地望着在北部基地旁边不远处落下的标示。一想到那里有暻秀……浑身上下的血管似乎都在呐喊。为了扼杀体内嘈杂的声音,伯贤接连下令。似乎即将迎接破晓般熄灭的石灯随着伯贤的话语而摇曳。

 

  “太武将。”

  “请下令。”

  “我留了你一条命。你,把暻秀带过来。”

 

  无法反驳降罪般下达的命令。钟仁似是有话要说般嚅动的嘴唇随着目礼一同停止,连世勋也陷入了沉默的时间。望着开始破晓的天空,伯贤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帝国之中有太多事物的声音比伯贤的内心所发出的声音要大。不,最喧嚣的其实是伯贤的心。快速混合盘旋的这颗心,是否能在见到暻秀后沉淀下来呢,就像许久前的那日一般。终究归拢为向着暻秀的期待内心是伯贤的不可抗力。背对着本以为不会到来的黎明,钟仁看着闭上眼的伯贤,以出征之意行了目礼。仿佛宣告着战争尚未结束一般。

 

 

 

 

 

  灿烈病了彻夜。拔出穿过战甲和布衣刺入的箭簇时,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也呻.吟着皱眉的灿烈的脸憔悴不堪,暻秀再度感到了悲伤。一宿未眠地守在灿烈身边,暻秀的眼周也毫无生气得尽显憔悴。满是痛苦的灿烈的脸,暻秀用失去血色的手慢慢抚过了灿烈的脸颊。布满冷汗的冰冷脸颊令他心疼。

 

  一直扶着不断歪倒的灿烈的身体策马飞驰的暻秀奔向的不是北部基地,而是天盟的大本营。因为得知败北的团长命令了撤退。途经空荡荡的北部基地时,长时间被咬在牙关之下的嘴唇终是裂了开来。对喷出鲜血的伤口浑然不觉地飞驰着,直到返回大本营将灿烈送进营帐躺下,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嘴唇,轻轻地抚过了唇角。沾上手指的血好似呼喊着自己名字的伯贤的声音,暻秀瘫坐在了地上。因长期战斗而有了经验的盟员们带着从赤凑团时期便一直随队的大夫进了灿烈的营帐,直至擦拭伤口,捣碎药草敷上伤口用布包扎肩膀的一连串治疗结束,暻秀也始终失魂落魄着。

 

  并不是没有想象过会遇到伯贤。做梦般一直描绘的便是与伯贤的相遇。然而不是以这种方式,祈祷过无论如何也不要是以这种方式。暻秀自愿参加这次战斗也是因为判断这次是他停留在天盟的最后瞬间。若是知道伯贤在货州,暻秀定会听灿烈的话不参加战斗。为何世上尽是后悔之事……用苍白的手不断扫过面颊,暻秀的表情充满了忧郁。

 

  伯贤的脸虽然因溅上了鲜血而宛若夜叉,却依旧保留着精悍的面貌。从未想过时隔四年的相遇竟会如此的短暂,如此的绝望。望着搀起灿烈上马后转身的背影以低低的声音呼唤名字的模样太过历历在目。与伯贤四目相对,听见从他的唇中吐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瞬间,笼罩全身的无他,是熟悉感与思念。以及,畏惧。从内心深处产生的畏惧,那令暻秀更加痛苦。在相信了眼前的存在就是伯贤之后,畏惧起了伯贤的反应。伯贤是皇帝为了抹杀天盟而派来的存在。暻秀隶属于伯贤打算歼灭的群体中,杀死了伯贤想要守护的人们。此刻正定是在想着自己背叛了他的意志的伯贤,令他生畏。就如同毫不留情地在暻秀面前砍下宫女首级的那时,害怕他会那般不带留恋地说出砍下暻秀的首级……害怕伯贤会就那么,完全抛弃自己。那个想法令他如此畏惧,如此胆怯。所以他逃跑了。要救下灿烈也许只是个似是而非的借口而已。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厌恶自己,暻秀宁愿倒不如就此死去。

 

  “灿烈啊。”

 

  试着呼唤一夜过去也未能睁眼的灿烈。干燥的嘴唇不曾吐出任何回答。直至蜡炬成灰,营帐内也始终明亮。已是清晨来临。暻秀叹出了一口气。  

 

  “我错了。”

  “…….”

  “我应该听你的话的。”

 

  该怎么做。该往何处。怎么办,我如今到底该怎么做。

  望着背对穿透幕布照射进来的阳光的灿烈,暻秀不停思索着解决的方法。此处已是帝国的尽头,是再无退路的国境。妍鹿皇后从暻秀身上夺走了所有的归还。无法到皇宫,事到如今想要舍弃天盟,也已无法彻底挣脱自己锁上的枷锁。向西泉请求帮助很可能令整个羊舌家族陷入困境。刻在暻秀脑海里的地图已被抹去所有的路径化作了白纸。

 

  既然如此,伯贤你。 

 

  你会将我如何。 

 

  既然伯贤看到了和天盟在一起的暻秀,暻秀便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治罪之刃。啊,如果是你杀了我,那也许是安息也说不定。因导向对生命的气馁的结论也不甚明确,暻秀再次陷入了绝望。没有一个事物是明确的。在那遥远皇宫中思念着暻秀的沙螺是否知晓答案呢。思念着母亲的心令暻秀更加的绝望。

 

  “……秀。”

 

  此时听见灿烈的声音也许是近乎救赎也说不定。暻秀握住了费力睁开双眼发出痛吟的灿烈的手。体温回升的大手无力地被暻秀握在了手中。不知为何暻秀莫名有些想哭,用力压下了干涸喉咙下不断上涌的泪意。灿烈似是要确认此处是哪里般眨了数次大眼。

 

  “灿烈啊,你,你为何。”

  “暻秀……”

  “你为何要那么做……”

 

  本想指责而吐出的话语在末尾化作了叹息。静静望着泫然欲泣的暻秀,灿烈抽出被握着的手抚了抚暻秀的唇角。被紧咬着僵直的嫩丨肉在数次的抚摸下随即松弛了下来。看着这才收起哭相的暻秀,灿烈咳了几下。在无法使力的手心用力握拳开合数次,却也没有回答暻秀的质问。对质问自己为何要那么做的暻秀,灿烈无言以对。是啊,暻秀呀。要说为何那么做…因为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的样子。真奇怪呢,无法坐视你痛苦的样子不管。  

 

  “你在哭吗?”

 

  灿烈再次抬起手臂摩挲着暻秀的脸。暻秀摇了摇头。再次相对的双眼。是交心啊。交心。仿佛听到了温柔轻喃的灿烈的声音,暻秀即便心有愧疚却也无法避开视线。注视暻秀的双眼片刻,灿烈笑了起来。因干燥到极致,只是短暂的扯动也随之裂开的嘴唇似是很疼,即使发出着啊,啊,的痛呼,也仍然没有敛起微笑。那份笑容虽然令暻秀感到安心,却也始终无法忘记昨晚伯贤的身姿。反而越发刻骨铭心的伯贤的模样令暻秀的脸上满是混乱。

 

  “没事的。”

 

  灿烈安慰暻秀的声音明明一如既往,暻秀却晕眩得仿佛世界开始激变。没事的。在灿烈的声音背后,想起了同样对暻秀说过没事的,的伯贤。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没事的,对自己轻喃的那个声音被灿烈覆盖,暻秀想要捂住双耳。明明那声音并非双耳所闻,却仍想那么做。混乱变得更加激烈。如今真的到底如何是好……哪怕倾注余下的全部生命,暻秀似乎也无法找出答案。灿烈仍在缓慢地,不疾不徐地抚摸着暻秀的脸颊。这只手明明是在抚慰,可我为何总是会想起伯贤你。

 

  “盟主。”

 

  思绪不断反复的暻秀身后,传来了盟员寻找暻秀的声音。在掀开的入口处透入的阳光一片明亮。灿烈放下了抚摸脸庞的手。暻秀这才转过头看向了盟员。盟员行了目礼后,用简洁的语调开口。

 

  “有人想见盟主。”

  “…….”

  “还请您出来一趟。”

 

  看着不透露何人来寻便语毕转身的盟员,暻秀感到了莫名的不安。明明此时应该颇为喧嚣,基地里却寂静得诡异。他这才发现了那个事实。灿烈似是安慰地握住了坐立不安的暻秀的手,再次直视了他的双眼。恢复生机后明澈无比的眼在抚慰着暻秀。暻秀对灿烈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步出了营帐。明亮到令人惊叹的太阳洒下灿烂阳光的清晨。

 

  “皇子殿下。”

 

  营帐外伫立着不知何时已成长为青年的钟仁。

 

  “殿下。好久不见。”

 

  走近不明缘由地陷入混乱的暻秀面前,钟仁屈膝跪在暻秀的足尖前行了礼。暻秀没能想起迎接那份行礼,只是环顾了四周。集结的盟员们没有拔刀,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钟仁与暻秀。仿佛早已知晓了这种局面一般。在这空间里唯一不知缘由的只有暻秀一人。

 

  “游戏已经结束了。该回到太子殿下正在等候的,宫里了。”

 

  始终恪守着对暻秀的礼节,钟仁开了口。太子殿下。从钟仁口中吐出的名字,令暻秀直觉到这是伯贤的意志。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对钟仁给出肯定的答复,是因为暻秀尚且隶属于天盟。不,比起那些,到底是如何得知大本营所在之处而找来的,伯贤是如何得知此处的。升腾的疑问目不暇接,暻秀失去了语言。紧抿着双唇毫不掩饰眼神动摇的暻秀,是坚硬的墙壁全部崩塌的模样。  

 

  “盟主。”

 

  打破了这只有沉默盘绕的缓刑的是从盟员之间走来的团长。身着红衣的团长仍是与暻秀初见那日般坚毅的样子。因无法辨别而呆滞的视线,看向了仿佛要率领盟员般停在最前方的团长。

 

  “请随酆国太子的使者前去吧。”

  “…….”

  “透伸皇太子是那么说的。只有归还皇子才会放任我们不管。”

  “…….”

  “只有您离开了,我们才能活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的感觉,令暻秀瘫坐在了原地。十五岁时席卷而来的暴风在四年之后的如今也依旧未变。肆虐的狂风与水面执意要将暻秀带到更遥远的地方,正制造出巨大的海啸。团长看着坐倒在地的暻秀吐出了最后一句。虚脱到无法听见那句话。虚妄。灿烈似乎在营帐中起了身,传来了呼喊暻秀的声音,然而已是在数名盟员制住了灿烈之后。“暻秀呀,暻秀呀!”即便听见了焦急地呼唤自己的声音,暻秀也无法望向灿烈所在的营帐。深深低垂的头顶上,没事的,是在交心……是交心啊。灿烈的声音……. 

 

  “皇子已是,困住天盟的陷阱。”

 

  直觉到这一切都是伯贤的意思,暻秀缓缓直起了身。看向了在面前宛如木石般,坚定地屈膝等待暻秀命令的钟仁的背影。漆黑飘动的衣服定是太雾的。连钟仁也成为了伯贤的人啊,思及此,终是切身体会到了帝国的所有角落都有伯贤的存在。

 

  “…去殿下那里吧。”

 

  以吟咏般吐出的话语为信号,钟仁起身站在了暻秀的面前。在迈出脚步的时候,灿烈的喊叫也依然不间断地传来。越是吃力地迈出脚步前行,暻秀便越是深陷泥沼。在天盟大本营的正前方,静候着为迎接暻秀而备好的华丽马车。看到与钟仁一同走来的暻秀,士兵们齐齐弯下腰向着暻秀行了礼。掠过他们坐上马车,暻秀望着越发快速闪过的车外风景,努力地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就这样抵达了青羽宫。华丽而固若金汤的青羽宫宫门正大敞着,迎接暻秀的到来。等候在宫外迎接暻秀的是世勋。掠过恭敬地弯腰的世勋和青羽宫的宫奴迈出脚步后,是向着暻秀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跪拜的人群。时隔数年听到的熟悉问安,如今却像是一座监牢。世勋领着以脱力的双腿踏入宫中的暻秀一路前进。第一次在明亮的白天踏入的宫中被繁花装扮着,照亮了暻秀的前路。暻秀被带到了本宫。被绸缎与宝石点缀得朴素却不简陋的宫里,明显是从皇室带来的宫女们正在忙碌地打点。将暻秀带领至内室,世勋再次弯腰行礼后告退。被独自留在内室的暻秀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对着不似现实的现实,暻秀能做的事情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仿佛暻秀的人生从太始之初便是如此。

 

  宫女们无微不至地伺候着变回皇子的暻秀。就如在宫中的时候,借助宫女们的手脱衣、擦身,进入撒下花瓣的浴池里舒缓僵硬的身体时,暻秀始终习惯般啮咬着嘴唇。太过久违的这个状况其实并不怎么陌生的事实,成为了暻秀的极限。那是牢牢堵住的门扉。虽然想要获得变化而放下了所有地位,可暻秀终究是帝国的皇子。只要暻秀没有死而重生,暻秀便无法否定自己的出生。

 

  洗到皮肤都染上了花香,披上皇子华丽的服饰的暻秀光润而美丽。柔软地裹住身体的绸缎果然,是皇室之物。华丽到足以倾倒对方的衣物因穿在了暻秀身上而更加夺目。虽然其他人是人靠衣装,暻秀却不是。每当移动身体时萦绕在鼻尖的香气与白皙的指尖,即使不去费心猜测也能看出暻秀的血统。虽然暻秀认为过去的时间皆是虚妄,可那漫长的时间却并非徒劳无益。就如妍鹿所见伯贤所料,暻秀在时间的洗礼下成长为了比任何人都有气韵的端正青年。而不知那个事实的暻秀始终无法将视线归于一处,不安到最后索性闭上了眼。安静地端坐着几无呼吸声的暻秀宛如初次面对妍鹿时的沙螺般,做着人偶的模样。将仿佛要就此被沉默溺毙的暻秀唤醒的,是脚步声。脚步声。

 

  端正地走在长长回廊里的脚步声,是可以得知他在何处接受何种教育成长的一种指标。越发接近的脚步声虽端正却倍感威压,同时也是强有力的声音。暻秀早在很久之前便知晓这个脚步声。闭上的双眼渐渐用力。紧紧闭上的眼瑟瑟颤抖时,内室的门被打开。

 

  “太子殿下驾到。”

 

  宫女清雅的声音传来时,暻秀方才睁开了眼。填满眼前的存在是伯贤。脱下战甲拭去血渍的伯贤的容貌在这些年间变得更加线条分明。金丝绣纹的深青缎衣与之般配得仿佛从一开始便属于伯贤,令暻秀感觉此处便是太子宫。暻秀起身走到了伯贤的面前。轻轻挥手屏退了宫女们的伯贤一言不发地望着暻秀。只余下二人的内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知要行礼问安,却苦于无法吐出话语。沉默重重地碾压着暻秀的舌丨尖。伯贤并未催促暻秀,只是站在前方定定注视着暻秀。不知映在伯贤眼中的自己正作何表情,令暻秀无法露出笑容。暻秀在皇室里最后一次见到伯贤,是伯贤因药效而陷入漫长昏迷的时候。虽然并非猛毒,但年幼的身体也许会无法承受,皇室里的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就那么留下伯贤离开皇宫时,一直祈祷着伯贤能够活着,也听了无数伯贤还活着的消息,可实际面对会动会呼吸的伯贤却令他惊讶。比起那些,在未能见面的这些年间成长为堂堂大人的伯贤似乎真的,必将成为皇帝,暻秀只觉得伯贤无比遥远。

 

  “还活着……”

  “…….”

  “真的太好了。”

  “…….”

  “透伸…皇太子殿下。”

 

  本想淡然开口,可颤抖的声音却是无可奈何。伯贤笑得明朗。因为仿佛将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般成长得如此美好的暻秀令他太过满意。虽然心疼着暻秀危殆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瘦削身体,却还是令他爱怜。伯贤走到几乎能碰触到暻秀脸蛋的距离后伸出手,开口。 

 

  “叫我如何闭上眼呢…”

 

  宛如吟诗般舞动的音节。 

 

  “留下你不管。”

 

  当伯贤的手触碰到暻秀白皙的脸颊时,暻秀缓缓地闭上了眼。未能承受长时间持续的紧张感的身体在崩溃坍塌,支离破碎地。

 

  —待续—


开机修图时突然想到前两天有小伙伴问过我红炎何时更新,就打开word听着本章BGM开始翻译,没想到竟然翻译完了本章的一万字……没想到上一章白度二人刚刚生离,这一章就再次相见了吧?笑虽然过程并不怎么美好x)看完欢迎留下对本章小说的感想,还是那句话,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翻译小说还是因为读者们留下的评论给了动力。至于单纯的短短加油或者啊啊啊啊之类的话还是免了,会浇灭热情。昨天发过的被ban了,只能重发,我激情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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